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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之夜

2020-02-16 10:15:58 来源： 南通网

□蔡晓舟

暮色苍茫中，我拥抱了她：一个寂静又安然的乡村之夜。

烟云朦胧的小河，潺潺地跟着小径逶迤而去，在轻微的暮鼓声里，乡间的黛色成了仅有的主色调，只是树冠还残留着些许的墨绿。抬头望远，辽阔的天际边仍保留了一丝云彩，只是，它们像才出浴的少女，披着和黄昏约会的轻纱，一转身就坠进了大地昏黑的幽林中。

从喧嚣的市声脱缰而出，逃离了城市樊篱的囚禁，一路追随五月烟雨而来。飒爽的风中，“树绕村庄，水满陂塘。依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环绕老家的一亩三分田地中，正在抽丝发芽的青绿，绿得甚是可爱，那些透着羞涩的青，也正好可以疗养我多年的内心暗疾。此刻，身心的疲惫真心需要这些清雅和安宁来抚慰。

曾记得这个季节，去过一次新疆的伊宁。尽管那时，还是杏花的天下。杏乡害羞地等来了姗姗的脚步，可是踏着时光节拍而舞的艳姿，早已展尽芳华。但她们纵使被春风吹成满山雪花，或被季节鼓点震荡成随水而舞的花瓣，却也是一场邂逅的情！

差不多也是这个季节。在江南，在一个举轻若重的湿地，几朵彩莲、几朵浮萍和一群散淡之人又一次邂逅。也就在这一次，因有千年前的周敦颐老先生遗留心中的《爱莲说》为导引，让我对五月之荷有了新的认识。于是，一行人等精神大振，恨不能快点溶化在江南宽厚的绿色怀抱中。为了让那纯洁的空气通过人体机械的呼吸而成为有力愉悦的节奏，为了不让刚激发出的童心随着疲惫而破灭，我们就用如网一样的望眼，由近及远地布散开去，欲把诗意撑起的一伞春色，尽收眼底。

此刻，头顶弯月如弓，一些畅想亦如弦上之箭迎面而来。假如，生活也是一张弓，那弦应是生活中的五味，弓弦之外飞出的惊响也许就是飘荡在高处的精神和灵魂。铁打的箭镞和内心柔软的箭矢具有出发点相同、归宿地各异的特点。又假如，生活的弓和弦，了无开张之弹性，那些沉思心底的箭囊还作何用？

内心独白，犹如一束低云的投影掠过草地，而留下比阳光炽热更难堪的痛痒。

窗牖之外，一群萤火虫迷游着，正不知疲倦地寻找它们黎明前的落脚点。

心中才泛起了诗和词的低喃，又被耳畔晦涩的虫鸣一点点蚕食。

有道是，“来鸿对去雁，宿鸟对鸣虫”。今晚，我躲闪在乡村的怀抱里，除了一壶浊酒相伴，除了父亲和列祖弥漫周遭而不散的祥和气息，还有谁能和我相对而坐？那些藏掖已久、呼之欲出的心境微絮，无奈中也只好随了远处的晓风残月，随了本真和幻想共生的复杂情感。

白岩松说过：每次离家，就像一次小型死亡。那我只想说：每次回乡下老家，仿佛就是一次精神昏迷后的复苏，然后我的内心总被复苏得遍体鳞伤。家，依旧；人，憔悴。

乡村的色彩宇宙中，梦，是紫色的。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这些躲在草香中或者白云里，或者藏匿在蛛网上树荫下的幽梦精灵，这时纷纷乘着人们无暇顾及的灵魂通道，各自寻找自己的栖息之处。

一朵花，正悄悄地绽放在发紫的夜色中，一片又一片无声的花瓣分娩在轻盈含羞的骨朵上，它们仿如一个个成功的匠人，在精心策展自己由寒到春的杰作。

一颗晨星，沿着银河之岸奔跑，忙碌地打包众星昨晚雅集后剩下的余光，她只想给觉醒在黎明前的人，有个天大惊喜。或者，她高高地举着灯笼，在寻觅那个丢失在昨天的时间光影。

梦境虽短，却让我倏然有了和思考对峙的能力，有了在思想丛林中穿梭的蠢蠢欲望。甚至，好像还沾了点若仙、若幻、若魔、若无的神仙法度，有了以心灵火花和文字愉悦碰撞的无限可能。

万物兴长、众果俱繁的梦中，风景这边独好。

遐想的彼岸，一道电光石火的灵感顺道而来，在一路横扫我的愚蠢之余，兼具通神灵、惊鬼魅之功。电火过处，虚幻的自己被还原得像纸一样苍白。若借其洞见之力，足以把心中累积的阴影，一览无余。

曾几乎时，我空寂多时的脑海真需要这样一束神秘的闪电，以它明辨的犀利，划破迟钝的皮实。用其厚积薄发的勤奋，疗其愚顽。心中为何崇拜歌者？只缘她们的嗓音才开始提升，喉咙就自觉开放成引吭的姿势。

心灵世界藏匿的电火，亦如手中这本开卷的书名，它必先有人在繁复的册页中用三观去寻觅，用哲思的力量去牵引，并跨过习惯的扉页和序跋之层层阻隔。或者，像尼采那样面对敏感的哲学体系而一层层深剥，最后方能始得这道封面的灵光。

迷人的乡村之夜，枕于无眠，安于浅梦。梦，能摧垮长夜皮囊，但无眠不能摧毁一夜思想。

乡村一宿，心尤满，意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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