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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申君：一朝失算恨千古——《史记》之十四

2020-03-15 17:26:52 来源： 南通网

□陶晓跃

春申君，名黄歇，是楚国的“公子”，一生算得上轰轰烈烈。年轻时，黄歇游学各地，因其见识广博，加之出色的口才，得到楚顷襄王的青睐，渐渐在楚国的政治舞台上显山露水。

当其时，秦昭王任白起为将，领兵攻打韩、魏联军，大胜，迫使韩、魏两国臣服于秦。如此，秦昭王野心膨胀，计谋让白起联同韩、魏大军，一举拿下楚国。恰巧黄歇奉楚王之命，出使秦国，闻讯后，倍觉大事不妙。

秦对楚早已虎视眈眈，先是夺取了楚国的巫郡、黔中郡，后又攻占了别都鄢、都城郢，并东向剑指竟陵。楚顷襄王一退再退，连都城业已东迁陈县。当年，秦王就曾设计，将楚怀王诱骗至秦国，致使楚怀王客死他乡，自然对楚怀王的儿子楚顷襄王，更不放在眼里，只是视其为盘中餐、囊中物罢了。

黄歇深知，一旦秦军发兵，楚国灭顶之灾，在所难免，便立即上书劝说秦王。奏章开门见山，先言两虎相斗，驽犬得利，以暗示秦楚之战，得利者必是韩魏，以此提出“不如善楚”之论；接着阐述“物至则反”的道理，表述秦王之威已压六国，盛极一时，宜“绌攻取之心而肥仁义之地”；再援引《诗经》之语“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并以晋国“榆次之祸”、吴王“乾隧之败”佐证：“没利于前而易患于后也”；随即为秦考虑，劳师远征，诸多不利，而诸侯各国又各怀鬼胎，难免为一己之利，过河拆桥，坐收渔翁之利，如此，势必“禁王之为帝”； 最后展示秦楚结盟之前景：韩国不敢妄动，魏国闭门固守；燕、赵震慑于生死存亡，齐、楚强国根基动摇；诸侯各国“不待痛而服矣”。

文章条分缕析，言之凿凿，至今读来也能感受其逻辑的力量。难怪秦王看后连连称“善”，旋刻中止了出兵楚国的计划，并与楚国联盟。

黄歇受命于楚王，与太子完质于秦国，数年而不得归。楚顷襄王病重，可秦王还是不肯放太子完回国。太子归不得，楚国自然会改立太子。太子废了，自己的政治生命难免夭折。当务之急，就是想方设法让太子回国，顺利继承王位，一切才皆有可能。于是，黄歇找到与太子要好的秦相应侯范雎，晓之以利害：太子回国，定会以事奉秦国为重，并对秦相之德感激不尽；太子不回，楚国定会另立新君，新君非但不会事奉秦国，还有可能断绝与秦国的友谊，甚至再动干戈。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范雎觉得黄歇所言极是，便出面劝说秦王放回太子完。秦王虽说心有所动，但只是答应让太子完身边的辅佐官员，先行回楚探问楚顷襄王的病情后，再作计议。黄歇意识到秦王不肯轻易放走太子，是想从太子身上捞取更多的好处，可时不我待，一旦楚王不测，太子不归，楚国的王位就会落入他人之手。于是，黄歇决定破釜沉舟，作最后一搏：让太子完混迹于楚国使臣中逃离秦国，自己留下来处理后事。太子完乔装改扮，摇身变为楚国使臣的车夫，混出了关卡。黄歇估计太子完已经走远，才禀告秦王，求死谢罪。秦王大怒，可木已成舟，想想杀了黄歇于事无补，不杀吧又难泄心头之恨。应侯范雎借机为之说情，太子完即位，一定会重用黄歇。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免了黄歇的罪，让他回国，以示秦国对楚国的亲善，如此利大于弊。

黄歇被送回了楚国。三月之后，太子完即位，为楚考烈王，不久，黄歇被任命为宰相，封为春申君。从此，春申君在楚国的政治舞台上如鱼得水，率兵援赵，北伐灭鲁，楚国兴盛一时。

春申君延揽人才，礼贤下士，门客最盛时达到三千余人。平原君曾派使者出访楚国，使者头插玳瑁簪子，身佩珍珠宝玉装饰鞘套的刀剑，可没料到，春申君的上等宾客却个个脚穿缀有珍珠的鞋子，直让炫富的赵国使者汗颜。

春申君把持楚国朝政二十余年，声望如日中天，但他有一个不解的心结，就是楚王没有儿子。自己身居高位，执政多年，楚国的王公贵族得罪不少。一旦楚王寿终，楚王兄弟即位，就会有不少人对他秋后算账，到时也就难有立身之处。尽管春申君不断地寻找美人，进献楚王，但始终未能如愿。

恰在这时，赵人李园来投奔春申君。不久，李园告假而归，随后故意拖延归期。春申君问其原委，李园欲擒故纵，假言齐王派使者求聘妹妹，延误了时间。其实，李园的初衷是想将妹妹进献给楚王，可听说楚王不能生育，便担心妹妹受宠难以长久，于是想到先将妹妹送给春申君，等到妹妹珠胎暗结，再作新的谋划。春申君果然钻进了李园设好的套子，先是想着一睹连齐王都念念不忘的美人的风采，后是看到美色后，情不自禁将其纳为侍妾。

李园的妹妹有了身孕，便按兄妹预设的计划，连哄带骗地劝说春申君：“今妾自知有身矣，而人莫知。妾幸君未久，诚以君之重而进妾于楚王，王必幸妾；妾赖天有子男，则是君之子为王也，楚国尽可得。”春申君细想，如此交易，能解除后患，不失为上上策。便把已怀孕的李园的妹妹敬献给了楚王，楚王看是美女，爱不释手。不久，李园的妹妹生了个儿子，立为太子，李园的妹妹封为王后。

李园的地位随之水涨船高，但他时时担心秘密外泄，将死无葬身之地。于是，暗中豢养刺客，筹划杀掉春申君以灭口。

楚考烈王病重，春申君的门客朱英看穿了李园的阴谋，劝说春申君，要早作打算，当机立断,除掉李园，否则不期而至的灾祸将殃及自身。春申君却大不以为然，认为李园软弱无能，自己又与李园友善，李园绝不可能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朱英所言不过是骇人听闻。

十七天后，楚考烈王去世。李园果真抢先一步进入宫中，并将刺客暗藏于宫门。等到春申君一进宫门，刺客两面夹击，刺死春申君，并砍下他的头，扔到宫门之外。名噪一时的春申君就这样落了个身首异处的结局。这就是历史上最具悲剧性的“李园乱楚”旧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司马迁也不由地为之慨叹。

明人季蓉有诗：“珠履三千客满庭，平原使君见皆惊。杀身不听朱英策，空付当时好士名。”一朝失算，遗恨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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