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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子之中的灯

2020-08-08 15:45:38 来源: 南通网

□许欣怡

第一次去博物馆的时候,我兴奋地从一个展馆跑到另一个展馆,出神地盯着玻璃板后的文物。那些文物经历了烽火战乱的年代,依然闪耀着文明古国不朽的光彩。仿佛芥子之中的灯,点亮了我对古文明的探索之旅。

在那之后,我便被文物的文明之美深深吸引。比如我一直钟情的唐三彩,釉料自由融合,色彩笔触强烈大胆,黄褐绿蓝红同时交织着,光耀四射。它能把感官做到最激烈的煽动,正反映着大唐王朝的奔腾佻达与豪阔劲健。同样的,若不是有挣脱束缚、包容开放的大唐文明,又怎么会成就热烈生动的唐三彩?

原来文明与文明的传承,总在互相成就。

于是,每一次都带着对美的敬意来参观。窗内的文物无不引人遐思,仿佛历史的渣滓去尽,从那份浮华中升举起来,这“美”才是文明核心。我静驻窗外,为文明之美惊叹,也为这背后一群人的努力而惊叹。

这群人是文物修复者,他们点亮了芥子之中的灯。

前年大火的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中,有一个场景令我印象格外深刻。六七名师傅正专注于修复乾隆时期的“铜镀金水法钟”。他们用画笔延续着已断的花纹,用细毫沾上舂皿中混匀的金粉,转匀涂抹在裂痕上;又取出细铁丝,在半凝固的金漆上勾勒。这样来来回回十几分钟,只为恢复原钟表最外的铜壳。他们对文明之美的爱与尊重,正体现在了对文明的修复与传承。

我想,钱穆先生是对的。他说古罗马的文明也很伟大,却只有一盏巨大的灯照耀广大的帝国;而中国的文明是满堂皆灯。大地上星星点点,密布着文明的灯火。所以中国文明气韵绵长,有顽韧的生命力。蛮族入侵罗马,铁蹄把巨灯踏灭,古罗马文明就终结了;而中国文明五千年,几经危难,向死而复生。长安的灯灭了,洛阳、汴梁的灯灭了,其他地方的灯还亮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历史文明之美的重要意义。在当今社会,人们疲于应付快字当头的现代生活,物质生活丰盈,精神生活贫瘠。这不就可以看作是一种审美与追求的丢失?当我们失去了对文明之美的猜测,失去了对文化之根的信仰,失去了对文明起源的追溯,所有通向精神家园的路都已变成虚无之途。

幸运的是,我们拥有博物馆,拥有一群文物修复者。

他们是这个时代的点灯人,高举明亮炙热的火把点燃了芥子之中的灯,照亮文明传承之途。

我们,和我们的文明,注定要在这条路上走很远很远,走向另一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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