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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豆花开 (上)

2020-09-23 17:05:28 来源：

老宅鸡窝南侧有一枝红梅，冬末春初，满树繁花，夏日则叶绿荫浓。为扩大母鸡活动范围，用网条于鸡窝之南侧围地一角，梅树正处其中。母鸡喜于树下扒土觅食，渐成一坑。以碎砖土填实，月余如故。反复数回，遂不再。逢大雨，坑中积水尺许，数日不干，涝渍日久，梅树遂告香消玉殒。

今夏，酷热异于常，出来散步之母鸡遂无浓荫可避，躲入窝中不出。秋初某日，一扁豆藤之嫩须悄然爬上梅树枯枝，闪目扬眉间，绿叶紫花仿佛锦被般裹住整株枯梅。秋阳炽烈之时，母鸡们复得怡然静卧之所。物之盛衰兴废如此，宁不令人浩叹？周日回老宅，观母鸡悠然觅食于扁豆花下，心生欢喜，遂以“扁豆花开”四字为本辑文字之名。

成 材

青年欲成材，良师诤友缺一不可。良师若舵，诤友若桨。世人喜以耳代眼，以眼代心，遇良师诤友易而识之者难，识之而欲得之者稀，得之而知敬之珍之惜之者无几。

痛快沉着

“痛快沉着”四字最堪玩味。痛快之“痛”，深入心肺也，非芒刺指尖。痛而后“快”者，强抑久郁后之昂然而笑而啸也，非卖春女之浪笑尖叫。痛剧创深，千般煎熬，低回婉转，百感交集。“痛快”后之“沉着”，乃跳出个体之后之冷静、无畏、镇定与从容，仿佛狱中之苏格拉底。

自家子孙

昔年作一楷书册，马士达先生以为有东坡家风味，时吾未曾习东坡。秦能先生见我一行书，以为有青藤笔意，当时吾亦未曾习青藤。黄庭坚曾见东坡临写鲁公十余纸，如自家子孙，虽老少不类，皆有祖父气骨。吾未习东坡、青藤，而自带此类气味，莫非亦“苏徐”之子孙也。

阅 读

为获取谈资而读书，越读越杂，浮光掠影，依稀约绰；为养性而读书，越读越少，越读越精，案头惟数卷而已。

原 因

为何当今艺术创作难见高峰？若仅就创作者自身而言，主因有二：对艺术之特质认知不深，精致利己主义泛滥。前者导致目光短浅，格局趋小，极有可能以好心办错事。后者必然无悲悯之情怀，无崇高之追求，脱离生活，如墙头之草。思想偏狭，情感卑微，纵使知识再多，表现技巧再高，又有何用？

深入生活

“入”，是进入其中，感觉其里，非泛泛于表面之走马观花。“深”，是对“入”之程度之强调，且有分析研究之意。“深入生活”，既要融入且成为生活中之一个，又要保持客观独立，坚持冷静之观察与思考。

猜 度

为何某些“提名”类文化活动少见一流艺术家之身影？且让吾以小人之心度之：提名者鉴赏、认识水平有限；提名者出于褊狭之私心，武大郎开店——比他高的都不要；我之地盘，旁人休得染指；拉帮结派，党同伐异。有高手被提名然不愿参与，深究其因，恐亦与上述因素有关。

对待批评

有人喜欢倾听批评，如喜于阳光下翻晒衣被；有人畏惧批评，如尿床之孩子企图用自己之体温将被褥捂干。自私与虚荣并非某些人害怕批评之主因，色厉内荏、狭隘、愚蠢才是。

铜 镜

“朋友圈”里之评论就像一枚年代久远之铜镜，锈迹斑斑、物象模糊，然多多少少仍能映出批评者与被批评者之真实面容。对熟人不问青红皂白一律褒奖有加者，于生人之前亦必多伪饰，易生欺人之念。

即使不便“实说”，至少还可以“不说”。

像反复使用之水

忽视基础研究与创新，只在应用方面全心投入，此种模式发展起来之科技，就像一只脖子上拴了绳子之羊，闯进菜园饱餐，然随时有被“请”出去之危险。世上本无捷径，亦无 “弯道超车”，艺术创作尤其如此。如今文艺创作亦多偏重“应用”，投偏嗜政绩者之好，漠视原创以及思想与情感，虽然在某个时期能获得掌声，然终究像被反复使用之水，无法饮用，只可灌园。

追 求

屡闻人言：亦曾被激发过、点燃过，对美好事物向往之火焰至今未熄。吾相信其言之真，然观其行，似已偏离追求美好之轨道，如表皮光洁内肉已烂之水果。求美之举，其意义和价值不在作品，在于人。目的亦在人。

怀揣真诚

期望回报之慈善乃伪善，把作品当作晋身博誉筹码之创作必然有谄媚之成分，明知世人难以唤醒偏要投身其中，是宗教情怀。人之一生，白驹过隙，倘有所为，当怀揣真诚，辅以宗教之信念与行为。纵有过失，亦得宽宥。

“无我”与“有我”

既欲“无我”，又欲“有我”，看似矛盾，实各有所指，且足可调和。

创作时“无我”：无挂碍，无种种执，无种种念。心底欲望放空，空间有天如许大，有无限大之自由。

作品中之“有我”，即有“我魂”之存在：我之思，我之情，总之曰一个“真我”而已。真我乃作品魂之所寄。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此乃“无我”之心态，属生活之态度，是禅，非创作时之“无我”。

行到水穷处，无路可走，便坐下，正逢有云霭从山谷间冉冉升起，便看云。如此“心无所事”者为谁？自然状态之“我”，持“无我”心态之我。昔阮籍驾车出游，见路不通，遂痛哭而返。今“我”与阮籍有别，“我”非“阮”，此正可证明“有我”之存在，然此处之“有我”，非艺术创作之“有我”。

“无我”之心态、观念可变，然“我”则始终是一真实之存在。坚守真实之我，表现真实之我，作品中必然“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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