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
按照岁月的划分,又过了一个年头,逝去的永远这么快。关在家里,读季羡林老先生的随笔《阅世心语》,先生说:我看这个世界,谁也说不清一个人生啊。
这个春节,没曾料,我们突然说关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几乎动弹不得。
然后,铺天盖地,世界来了无数的感动。据说,世界最恶劣的魔鬼,见到感动,都会有恻隐之心。那位动车上靠着后背眯着眼休息的老人,一定是最让人感动的,人们感动是他再次披甲出征,还是他满含热泪敢说真话的勇气?也许,两者都有。这位84岁的院士,心底里一定比谁都清楚这次武汉的难,中国的难,但他说:我听到了武汉的人民都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这股劲儿,起来了,武汉就会过关,中国就会过关。
很容易,被生命的挣扎打动。
看到一方篆刻,内容为“枕善而居”,这个内容好,我的童年就是一对慈善的老人带着的,善良一直种在心里。我的脑海里常常出现他们临走之前对生命的挣扎,刻骨铭心。暮年的爷爷与奶奶,也在这样的正月里,常常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晒着太阳,看着院子里渐多的一拨人,友善地笑着。他们知道,那些,都是他的孩子们。春节,就是让他们来享受至亲之间某种生命参照的。
孩子们离开那个生养自己的村子一久,偶尔回望故人,就会看到时间的线条是多么的无情,无情地刻在那些曾经举起过你的人的脸上——曾经觉得是那么一张饱满的脸,如何显得这样的风蚀。
这样的试验,往往是做不了几回的。等待“儿童相见”“笑问客谁”的时候,而老了的,是我们自己。
“不妨游衍莫忘归。”生命是需要参照的,需要温暖的,抓不到参照,得不到温暖,是多么的孤凄。叶子,飘零多远,总得归根;人,总要回到那个“村子”。无论你的村子有多远,你都会找到你熟悉的那个参照,再老,都会让你温暖不已。
生命之间最大的温暖,莫非就是上天赋予人类这样相互参照的机会?
我终于知道,这个春节,人们内心不停摇晃的孤寂与恐慌,绝不是寰宇之中的那粒微小病毒,而是病毒剥夺了我们回到至亲的村落,生命里忽然少了一种参照的支撑,少了满院子的至亲的欢颜、春天的太阳,还有慈祥的眼睛。
一切,都被暂停——
尚好,我们有逆行者,有英雄,他们在修缮着生命的轨迹,拼命将世界推向一个秩序井然的队伍。他们,或许粗布一生,或许未曾有诗文传颂,但他们的背影,是在这个大华夏春天里永远的一枚图腾。
这个春天,我们每个人,一定要好好地活在那些英雄的呐喊中,活在这枚图腾的光芒里,无论多远,无论多难,都要安顿好自己,都要热泪盈眶,都要面朝大海,因善而活,为善而活,枕善而居。
明天,一定春暖花开。
明天,我们老了,一定会找到自己的那一座村子,一直,我们的感动,没有遗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