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伟

　　近来，笔者读到一份民国时期的社会调查报告《如皋县第七区沿海91户渔民生活调查记》。民国时期，如皋（含今如东、海安部分地区）滨江临海，物产富饶，尤其是江产与海产，都很丰富。第七区即丰利区（今属如东），沿东一线，正是黄海，民众多以打鱼为生。

　　科研者选择丰利区的某个小村，展开实地调查。全村共有91户居民，559人，平均每户6.14人。其中33户，每户人数在4到6人，占比最大，达36.3%；其次为22户，每户人数在7到9人，占比为24.2%；相对的大户人家（每户13至15人），占比最少，仅为3.3%。全村已婚人数与未婚人数，几乎各占一半。已婚人中，高龄者已入古稀，甚至耄耋，最年轻的不足弱冠。从这份报告来看，上述如皋沿海一线的渔民，无论在教育，还是经济诸多方面，都非常艰辛，远远比不上当下当地的渔民。

　　在教育方面，十分落后。海滨地区交通不便，求学不易；同时，重视捕鱼谋生，轻视文化教育的传统思想，深入人心，导致当地人中，文盲多达488人，占总人数的87%。仅有13%的人，勉强识字。每每遇到签订各类契约，渔民颇为痛苦。虽然渔民性情非常温和，工作勤奋，但是不够理智，又因很少接受教育，缺乏科学观念，十分迷信。不仅出海、归海，而且生病，渔民都要恭敬祭神，有时礼节甚是隆重。

　　在就业方面，十分不易。全村人都是靠海吃海，从事渔业、盐业工作，其中少数人兼营副业——种田。统计数据为证：52户只从事渔业工作，占总户数的58%；22户从事渔业、盐业工作，占24%；只有17户从事渔业、农业工作，仅占18%。劳力十分宝贵。41户（占45%）中每户仅有劳力1至2人，36户（33%）中每户拥有劳力3至4人。在这种情况下，劳力不能休息或有病痛，否则全家经济压力陡然变大。统计每户劳力GDP（生产能力由每家劳力、资本的投入决定，每户收入，即产出由生产能力决定），仅有两户人家（占2.2%）情况最佳，劳力人均GDP位于451至500元之间，其余均低于250元。其中占比最多的16户（18%），劳力人均GDP位于111至120元之间。其中每户劳力人均GDP不足100元的共有29户，200元以上的共计4户，因此全村穷人家庭居多，即使在渔民之间，贫富差距的问题，也很严重。除去极少数人拥有渔船，大多渔民只能依靠简单的渔具（叉钩、鱼簏、鱼网等），定期捕捉蟛蜞（立夏至秋分之间产量最大）、黄鱼（立夏至小暑）、黄花鱼（谷雨至小满）、鳓鱼、泥螺等。鲜鱼大多由渔民直接肩挑，运去附近集市出售。黄花鱼、鳓鱼，也有抹上盐，运销江南。腌制的虾米、虾皮等干货，运销杭州、南通等地。

　　在生活方面，十分艰辛。购买衣服，有的人均一年只花数元，有的高达20元，但是整体消费水平不高。从衣服面料来看，多数为棉织品（如皋是棉花产地，棉价不高），只有少数人选购人造丝织品，至于高级的蚕丝织品，没人穿过。选购的食物，渔民很少吃到大米，多是选食价格相对便宜的外地裸麦。尤其是饮水方面，海水咸，无法饮用，又没有井水，多数人家不得不去数里外打水。淡水与米一样，在渔民心中很是宝贵。对比食物与衣着的开销，每家每人的数额，前者远远高于后者，这充分说明，渔民收入有限，只能首先解决温饱问题，其次才能去考虑其他消费。其余日常开销，应酬（红白喜事出人情）、看病费用也远远不及食物的开销。卫生状况不好，当地缺乏卫生设施，渔民又没有卫生常识，一旦生病，求医不易。幸运的是，沿海一片，地广人稀，空气新鲜，每年患病死亡的人数要低于城镇。渔民出行，实在不便。海路不通，只能全靠陆路。运货出行，量大使用牛车，速度缓慢；量小靠人力、独轮车。遇到天冷天热，人牛都苦。

　　《如皋县第七区沿海91户渔民生活调查记》最后总结道：“91户人家，能有节余的，只有10余户，而且盈余不多；收支不敷有19户，需要依靠借债度日。”总体来说，民国时期，如皋渔民生活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