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坤
南通有地方戏种“通剧”,年轻人估计不懂,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
通剧又叫僮子戏,主要流行在方圆三十里的通州一带,是以通州语言为基础慢慢发展起来的。
我第一次听到僮子戏还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那天骑车去唐闸同事家,途经十里坊,忽听一阵锣鼓声,引起了我的好奇,便停车看个究竟。只见不远处,用木板和篷布搭建了一个简易戏台,化了妆的男女主角,时而高亢清亮,时而如泣如诉,唱完一段,紧接着又是一阵锣鼓声,起初,我只以为是喊南通号子,旁人告诉我:这个演的是《陈英卖水》,是地地道道的南通“僮子戏”。当时我真的有点晕了,唱得这么难听,台下居然有那么多铁血粉丝,真的不可思议,我实在是不敢恭听。
到了同事蒋师傅的家,谈及刚才看到的一幕,一下子就打开了他的话匣子:“这个你都不懂,亏了你还是个南通人,僮子戏是使用南通的方言土语,唱的是俚曲小调,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和乡土气息,特别适合我的口味……”话还没有说完,他清了清嗓门唱了起来:“锣鼓呛呛连声鸣,点火堂外放高升。连放三声高节炮,鸣锣接驾出仙庭。”由于没有锣鼓敲打,一段唱毕,还“叮叮呛、呛呛咚”走了一段过门后,继续勒起了嗓门……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又不能扫他的兴,要不是看在摆在桌子上的美食,说不定早就溜走了。
还是他媳妇善解人意,知道我厌烦,走上去对老公说:“你是请人家过来吃饭的,还是请人家过来听你叫魂的?平时你一个人在家号号丧也就算了……”蒋师傅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冲着媳妇说:“人家听不懂,难道你也听不懂?要不是当年父亲叫我学手艺,说不定我也是通剧团的一名台柱子了……”
酒过三巡,蒋师傅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三句不离本行,话题又拐到了刚才聊的通剧上,“说起僮子戏,南通人也有叫上僮子,童子可分文童子、武童子两种,文童子以念唱为主,武童子的表演形式融杂技、气功为一体,惊险刺激……”媳妇看他一头的“粪劲”,插言道:就你是个内八字,懂的事没魂的多,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再说了就你这个嗓门,唱的跑调走腔,不像个戏,胆子小一点的,早就被你吓死了……眼看气氛有点紧张,我急忙对嫂子说:没关系,我爱听,今天又让我长见识了。蒋师傅瞄了媳妇一眼便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朝番子,这一带的人,凡想消害逐鬼的,不论条件如何,上僮子是必须的。我唱的不像个隆冬,你来哼几句……”
离开蒋师傅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河东路不宽,行人较少,加之灯光太暗,骑在沙石土路上,难免有点心惊胆战。突然,迎面走过来几个路人,边走边唱:“焦裕禄啊焦裕禄,焦裕禄是个好书记……”那高亢的呐喊声,与蒋师傅僮子戏是一个腔调。看来,通剧在文化生活缺乏的年代也成了南通人生活的一部分。
我对僮子戏的起源、演变、发展缺乏了解,更没有那份激情与投入。但我渐渐地喜欢上了僮子戏,更愿意将通城百姓喜爱的剧种传播出去。回来后,我请朋友刻录了许多磁带,在幸福乡、刘桥镇上摆起了地摊,生意一度很火爆。
随着科技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讲一口标准南通话的人越来越少,会唱僮子戏的人也寥寥无几,偶尔在郊区还能着到通剧表演,看戏的人群中,已失去了年轻人的身影。如何保护、传承好僮子戏,我有担心,但更多的是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