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其康
王宾(1837—1909),字雁臣,晚年自号晏叟,安徽霍邱河口集人, 我的高祖。
史料记载,高祖1861年获拔贡后,1868-1874年任袁世凯幼师,1874年后近20年中,一直在上海,先被朝廷仼命为水利厅主簿,1883年任法租界会审公廨谳员(涉外法官),1889年任会丈局首仼官(涉外土管官)等职。
然而谁也没料到,1893年王宾56岁时,朝廷委任他赴海门直隶厅任同知,离开渐趋繁华的上海。直隶厅,清朝地方行政单位,直属省,其长官为同知或通判,常为五品。我推测,能让高祖受命的原因有多种,其中之一是,海门有位他的忘年交——张謇。史料记载,1874年后高祖任水利厅主簿期间,他的学生袁世凯经高祖引荐,入吴长庆帐下后,吴命袁拜帐下的幕僚张謇为师。应该说,从那一年起,张謇就与高祖有了来往,并渐为知己。1884年 4月15日张謇日记中,第一次出现与高祖有关的记录:“与欣甫、烟丈、雅三讯、雁臣讯。”是年,高祖还在上海任“法租界会审公廨谳员” ,想必是通过吴长庆,他们两人在那时段已结交为友,而且先后担任了袁世凯老师。
1893年朝廷委任高祖赴海门直隶厅任同知时,张謇还仅仅是个举人,正准备再次赴京赶考,然后一展“实业救国”的远大人生抱负。所以,完全有理由推测,高祖接到朝廷的任命后,征求过出生于海门的“忘年交”张謇的意见。而张謇于公于私也一定尽力“游说”高祖,希望他来海门当“父母官”。再大胆推测一下,或许两人对未来还作了更久远的谋划。
总之,基于以上理由高祖才会在近花甲之年,作出了人生又一个重大抉择:舍弃上海安逸生活,赴海门建功立业。之后他在海门厅同知位上,九年三任(中途因小人诬告小休几个月),是海门有厅史以来任职时间最长的“父母官”,海门也因此得到了持久稳定的发展。
重视三农
农村农业农民这三农是海门地方官首要政务,这对于在上海工作20年之久的高祖而言,完全是门外汉。张謇对此给予高祖极大帮助。
张謇向他举荐了一位种地能人刘云程。刘云程种田的时候,不仅吃苦耐劳,更是善于动脑筋。他经常背着手观察竹子、树木、瓜果生长得过度还是不足,研究它们合适的生长程度,区别它们的习性和禁忌;他劈柴时观察柴的纹理,就能知道它生长的环境是朝阳还是背阳;他观察果树位置是隐藏还是暴露,就能知道果实成熟的迟早;他观察人们在买瓜果短暂时间的表情,就能暗中察知瓜果的销路好坏;他的判断往往与古时的说法相吻合,又被后来的事实所证明是正确的。
高祖听了张謇的介绍,认可了此人的种地能力,随即向上级汇报: “请于督部,奖良农,榜其庐”,给予刘云程极大的荣誉。这不仅激励刘带头发展农桑生产,其产品日后还在江宁(现在的南京)劝业会获得嘉奖,而且为海门百姓树立了一个种田榜样,对发展海门农业具有深远的意义。
千百年来,农民种地靠天吃饭,难以致富。而种桑养蚕是发家的可行方法之一。张謇自光绪十二年(1886)在海门开始提倡种桑养蚕,购买了湖州的桑苗,然后赊购给海门农民,还亲自带领家人育蚕,后又仿效西方做法,集资办公司,均未奏效。
张謇发现,政府在海门域外收购蚕茧,程序繁复,税收也多,是困扰蚕民的一笔很大开支。1893年高祖到任后,张謇便与他“议招商开行收茧”事宜。高祖经过仔细分析,采纳了张謇的建议,一改旧状,报请获得在海门增设收购站,减轻了蚕民负担,增加了收入,蚕民积极性大为提高。
为此,张謇兴奋地撰文写道:“(光绪)二十年,海门一行收乡茧殆尽”;“二十二年,海门增一行,益共放价争收,乡民获利大丰”; “二十三年,王宾虑乡民茧成滋闹,恳切劝商,视上年出资十分之三, 抑价收买,姑塞民望”。
张謇想办而未办成的三农之事,终于在与高祖通力合作下,获得成功。高祖为海门蚕桑之兴,可谓尽心尽力。所以张謇后来评论说:“夫今日官之贼民,不足奇也;所奇者,不知民为谁何之民, 而官自以为贼民乃可效忠”。接着又说:“由海门来者,诵王宾与沪商书,愿自弃官,不肯爽信,以为此一者,真岂弟君子、民之父母之言?夫一事也,民之善之如此!”缕述王宾以人为本、重视民生的为官之道。
支持张謇创办大生纱厂
张謇才高八斗,1893年高中状元后,按世俗是“读书做官”,然而他生不逢时,战事不断,山河破碎,民不聊生,最终还是选择了回乡“实业救国”,第一件事就是创办大生纱厂。
光绪二十一年(1895)十二月,“官招商办”的大生纱厂招商初见成效。张謇邀请“通沪六董”在通州议商筹办纱厂事宜。高祖也应邀参加了这次会议,并与通州知州(与高祖同为五品)汪树棠参与了大生纱厂的“监订合同”。随后他们将这一办厂方案上报了署理两江总督张之洞,申请奏咨立项,不久朝廷批准了张之洞的奏章。然而,事情进展一波三折。在办厂筹资极其困难的情况下,经张謇请求,后任两江总督刘坤一曾要求通州府借公款三万千、海门厅借公款二万千,支持张謇办厂,不久高祖即如数将款借给张謇,而经济实力远胜海门的通州府汪树棠,却只拿出了一万千应付,还借机给张謇制造了许多麻烦。张謇的“实业救国”起始于高祖任职之时,虽高祖已竭尽所能,毕竟苦于财力有限,直接支持并不多,但在精神上,对张謇给予不少慰藉,从张謇日记中可见,这一段时间,他俩过往频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