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夜明珠

——读《少年将要远行》有感

于我,它是一部治愈之书

□云墅

我很感谢一个人,我亦很感谢一本书。作者说它是一部写给故乡的书,我觉得它是一部写给童年的书。

故乡里诞生了每个人的童年,但更多人的童年是在母亲那里,原生家庭那里。书中的少年因为有了一次寄居邻人家中的经历,从而使童年产生了更多与故乡的关联。

当童年被容纳在故乡里时,更多是被呵护的包裹的,即使会有磕绊、冲突与点点失落、忧伤,也会被淳厚的故乡亲情所消融和化解,就像高美丽被少年一个莽撞差点跌倒时,只嗔怪了一句“细背锹儿”,这不仅仅是因为人性本质的真善美,更是因为故乡其实就是一种被繁衍生息所不断扩展了的更大的亲情,血脉相连、情感同根,它这里面有爱。

但奇怪的是,当故乡被缩小再缩小,缩小到镜头只落在一个家庭里时,童年却显示出更多的苦楚与萧瑟。我说不清其中的逻辑和缘由,但能隐约感觉到它的路线纹理,如果深研下去,也许能得个一知半解,这就好比亲兄弟为了一搾沟岸会大打出手,但邻里之间却能产生千古传颂的“六尺巷”故事。

这样的验证似乎还可以再罗列一些。前些日子很火的《三十而已》和再前些日子很火的《都挺好》,剧中都有一位三十左右、漂亮能干的大女主,她们都有一个大致相同的童年出生地,前者位于浙江衢州枫溪小镇,后者位于苏州同德里小镇。

粉墙黛瓦的古朴民居是文艺最为垂青的理想国,软糯娇羞的江浙风情是文艺取之不竭的灵感和激情,除相同之外,她们还有最大的不同——

《三十而已》王漫妮童年幸福,无忧无虑。镇上的理发店老伯是她的忘年交,是不是最初的精神引领者还不好说,但他是经常唠叨着在上海做剃头师傅怎样怎样的,也或许这就是王漫妮最初对于“远行”的渴望也未可知。

这让我印象深刻。因为蒋根喜也有一个名副其实的忘年交,一个是少年,一个是爷爷,可不忘年交嘛,而景宽爷爷用一辈子的承受、忏悔、宽容与和解默默引领着少年的驿动、不安和成长。

除此之外,王漫妮享受着几乎所有邻里乡亲的疼爱和娇纵,当她摇摇晃晃地骑着自行车在巷子里左冲右突时,背影里盛满的不是对她莽撞的斥责,而是怕其跌倒的担心与关爱。

少年的周围也有这样一群人。

但《都挺好》里苏明玉的童年却完全是两重的境地,她所出生的美丽小镇,一样拥有着浓郁的地域风情,但它很沉默,月落古街、乌啼巷陌,带来的不是诗意,是枯寂,是来自她那关起门来的家庭天井里母亲嫌弃的眼神,和摔盘子打碗的粗野的咆哮。她也会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在粗粝的青石板上横冲直撞,可她背后没有目送,只有双眼眼角飞出去的泪滴。

童年的底色就此被凝固,不是每个人的童年都足够幸运。当然最后,她们两个人都选择了离开,但背起行囊的那一刻,一个是欣喜而憧憬的,一个却是悲怆而无助的。

王漫妮将带着温暖童年的烙印远行,远行到一个更辽阔的未来,就如海安李堡镇蒋庄村的蒋根喜,他后来的功成名就令人景仰。苏明玉却是逃离,努力逃离到一个没人知道她出身籍贯的地方,重新塑造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生命里程。

电视剧《三十而已》的结局有人说烂尾了,我其实再也没有太多关注,烂尾的电视剧情有可原,但人生却千万不能烂尾!然而我,却差一点也吊在人生烂尾的悬崖。

如果说苏明玉只是一个艺术创造的人物形象,但她之所以塑造得如此成功也必然有它广泛的真实基础,你,或者我,多多少少都寻到了一份深切的代入感。但苏明玉最后对于童年和亲情的和解,怎么说都觉得是电视剧政审的需要,因为现实中如她一样命运的我,依然还是一个感情“三无”的人员,我想去和解,但没人愿意付出同样的真诚。

我是落寞而孤独的,像和解前的苏明玉,开着大奔,听着忧伤的歌,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已潮红得像揉进了沙子。

直到我读到这本《少年将要远行》,直到我认识这位帅气温柔、浑身散发着温情光芒的作家!这是一本儿童文学,但我想满怀深情地说,它治愈了我这个狼狈的成年人!

我曾以童年为所有的借口来解释我今天的困窘与不堪,我亦以忙碌为理由来掩饰其实是逃避母亲和原生之家的真实,我憎恨过去怨恨失败,我没有温情没有回忆。

但《少年将要远行》中“瑰丽的晚霞映在水面,如诗如画、如梦如幻……大块大块的云朵像一群群羔羊,自由而散漫”的故乡风景,却明明勾起我多少向往,那条躲在高竹疏林后面、清波潋滟的小河还在吗?你可还好?

“火苗不时从灶膛里探出来,就像一只顽皮的小狗试图舔舐主人的脸……老篾匠的脸红红的,沟沟壑壑里填满了平静与安详。”老篾匠在我脑海里却演变成父亲憨厚甚至有些愚钝的形象,父亲已经离我远去了,但他又似乎从未离开,他不是还坐在灶膛边“吧嗒吧嗒”地拉着风箱吗?妈妈总是在灶上埋怨他火拉得那么急,红烧肉又烧煳了,可你俩煮的白水肉那才叫入口即化呀!

“我恋上了那个竹香弥漫的小屋……那是一段云淡风轻的时光,孤独中夹着快乐,忧伤里渗透着甜蜜。”我犹然记得,二伯是个文化人,他是队里的队长,可他只是个书呆子,不懂得与世俗融会贯通,于是被休职,被休职的他一点不忧伤,每天笑眯眯地跑来西厢房,用毛茸茸的狗尾巴草试图挠醒我,而我明明是睁开了眼睛,却还迷迷糊糊地睡去了……梦里,日子里,我,二伯,一段只属于两个老少文化人的、云淡风轻的美妙时光。

《少年将要远行》它的作者告诉了我:“在我和我的小镇、我的村庄朝夕相处的时候,我是多么急迫地想要离开她。而现在,在历经了生活的磕磕绊绊之后,再去回望我的年轻岁月,我才发现,逝去的一切原来多么美好!”

逝去的一切是多么美好!不管是悲伤还是欢喜,不管是怨恨还是感动,一切逝去的东西都不会再回来,既如此,何不让所有的岁月都被欢喜和感动浸润,替代悲伤和怨恨。感谢这次回眸,当写完所有这些时,我的白色妖媚的银狐犬正在腿脚间磨来蹭去,这让我不得不想起蒋根喜的阿黄在他脚边磨来蹭去的模样,这,也算是一种幸福的代入感吗?

2021-02-05 ——读《少年将要远行》有感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49989.html 1 3 于我,它是一部治愈之书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