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继康

乾隆五十二年（1787）八月，木兰秋狝，扈跸滦阳。时任刑部奉天司郎中与总办秋审的汪为霖随围热河。乾隆皇帝阅射布靶，二十五岁的汪为霖奉旨射箭，他与韩崶快马联缰而连中两枝，乾隆大喜，分冰赐果，赏戴花翎，武英殿大学士兼首席军机大臣阿桂赠诗中有“羽卫千官听箭声”之句，一时异数殊荣，交相钦羡。嘉庆元年(1796)，汪为霖由镇安知府升任广西桂平梧郁道兼管省盐法事，将入觐，两广总督吉庆奏留他襄理西隆州军务，赴任即得密报，有人潜寨煽动起事，汪为霖单骑驰往，逻获十二人，立马斩之。他有一首诗：“欃枪扫却净氛埃，露布旌旗曙色开。犹记红江锋镝里，书生匹马万来山”，就是记述此事的。冯金伯在《墨香居画识》里，这样记载汪为霖：“为人倜傥权奇，有材勇，多技能。”由此可见，汪为霖身体强健，武艺超群。今有资料说，汪为霖是武进士出身，曾任厦门参将，这些实无凭据，其原由大概是汪为霖给世人以英年明干的形象。在我们的想象中，汪为霖是很英武的，但我们在《皋东丰利场汪氏支谱》中看到他的画像，面容却极为消瘦，眉眼低垂，似有病容，全无其父汪之珩丰额广颐的风姿，这总让人怀疑画像与他本人的真容相距甚远。

汪为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他六十岁那年夏天，给自己画了两幅自画像，一幅是《蓑笠图》，自题诗云：“朝衫典却换鱼羹，老矣江湖万事轻。图画凌烟无我分，不关蓑笠误先生。”另一幅是《僧伽示现图》，也题之以诗：“六十年来一刹那，被人强唤作头陀。蒲团几叶香云地，颠倒偏生我相多。”汪为霖娴于笔墨，极有画名，自画像应该不会失真，但可惜的是，这两幅画像都没有能够留存下来。又幸好，他的好友朱玮在帮助编辑其遗集《小山泉阁诗存》的时候，于道光十四年（1834）秋临摹了那幅《蓑笠图》，并置于诗集卷首，易名为《春田观察六十岁像》，这才让我们在近二百年后得以窥见汪为霖的容貌。画图中，他手捻须髯，面容依然十分的清瘦，但比起《汪氏支谱》中的画像来，多了些许文雅之气。

关于汪为霖的相貌，钱泳在《履园丛话》中有一句描写：“道光壬午三月，余渡海游狼山，将至扬州，绕道访文园，时观察年正六十，发皓然矣。”六十岁的汪为霖须发已经全白了，那时汪为霖的身体似乎还好，没有什么大毛病，但毕竟是风烛残年，再过几个月，也就是这一年的十月初八日子时，汪为霖逝于文园。

其实今人有亲眼看过汪为霖容貌的。土改时期，汪为霖墓在丰西蔡倪港，当时县领导王长友在现场向天开了三枪，然后用炸药炸开了汪为霖坟墓，中有棺木七八具，居中而小者为汪为霖之棺。开棺即见汪为霖身着青灰色居士服，手持佛珠，其身下填有灯草。据亲睹者云，汪为霖个子不高，身材消瘦，颌下有须，面色如生。有人戏抓其胡须，将其整身拉起。但须臾间面色即变，其后服饰尽毁。其紫檀棺木归了做秤人岳某，皆做了秤杆子。

汪为霖曾有诗云：“世界同泡沤，本诸释氏说。人生泛虚舟，老庄旨颇彻。眼前即是道，底用譬空设。昨夜卧舟中，酣梦无殊别。梦中行百里，那识路拗折？蘧然觉推枕，便是小生灭。昨从何处来？境界已悬绝。风水不暂停，帆影去如瞥。”一切皆为虚幻，他留下的只有那八卷《小山泉阁诗存》，正如朱玮在《春田观察六十岁像》旁题跋所云：“读其诗，当可想见其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