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志华
如果说H·孟德拉斯的《农民的终结》一书启发我们要重新定义农民的话,那么,M·罗吉斯等人的《乡村社会变迁》一书则告诉我们怎样定义农民。
《乡村社会变迁》一书以美国农村的社会变迁为主要线索,审视了现代化进程中乡村社会的内在变迁与关联变迁,从职业、家庭、农民组织、教育、乡村产业发展等多个维度勾勒出乡村社会变迁的历史轨迹,揭示了农民职业角色的新特征,为我们重新定义农民提供了重要参考。
作者认为,经过现代化的洗礼,在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农业劳动开始成为一种职业,有着自己独特的地位、权利、特权与义务系统。虽然有些农民还是乡巴佬的样子,但大多数农民与城里人的区别已经消失,唯一的区别仅在于他们生产产品不同,挣钱的方式不一样。
从该书我们不难看出,作为文明社会的“落伍者”,作为“现代化的初民”,农民有两大转型出口,即农民的“非农化”与“职业化”。无论是职业化为新型农民,还是非农化为新市民,都将作为现代社会中的公民出现,主体性与现代性得到明显增强,并与其他职业具有同等的人生出彩机会。职业化、非农化、公民化就是农民转型发展的目标与途径。
与传统农民相比,职业农民是指那些自主选择、充分就业、获得社会平均收入、得到社会公平待遇的第一产业的从业者,具有以下基本特征——
从来源来看,职业农民是自致角色。传统农民是一种先赋角色,具有强制性与不可选择性,土生土长、流动性差,生产相对封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传统社会,农民是由血缘、地缘、出生等先天因素确定的先赋角色,是一种无奈的制度安排,即所谓“农之子恒为农”。而职业农民具有自主性与选择性,是自我选择的结果,具有自主性与开放性,既可以是本地人,又可以是外地人;既可以是农村人,又可以是城镇人。农民不再是与生俱来的胎记,也不是难以变更的身份标签,而是需要经过后天努力才能获取的工作岗位。
从内涵来看,职业农民属单一角色。在传统社会,农民是一个混合概念,一个包含身份、职业、阶级的混合体,其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与工业文明格格不入,在西方一些学者眼中属“现代化初民”与“历史弃子”。在古代中国,农是职业,民是身份,农民既是身份,又是职业,其社会地位次于“士”,而高于“工商”。在当代中国,户籍制度是区分农民与非农的法定依据,凡为农业户口的均为农民,与是否种地、所从事职业无关。在现代社会,农民是一种职业,是与工程师、教师、工匠等并列的现代职业,并与其他职业享有同等的权利与义务。这种职业以种地收入为生活的主要来源。
从所处经济社会环境来看,职业农民是现代农业的从业者。传统农业的一大特征是物质与能量在农业内部周而复始地循环,对其从业者的素质没有特殊要求,只要有力气拿锄头即可。传统农民主要是指那些忙于维持生计,身份有别于市民的从业人员。这些农民大多土生土长、流动性差、自给自足、小富即安。而职业农民则是充分融入市场,将农业作为产业,将农业收入作为主要收入来源的从业者。现代农业是技术与资金密集型产业,基本特点是物质与能量的开放式循环,其从业者的经营素质、科技素质、劳动技能、管理经验、资金收入等方面必然具备相应的条件与门槛,且必须对消费者负责、对生态环境负责、对土地的可持续性负责,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从经营方式来看,职业农民是合作经济组织带动下的家庭经营。家庭经营是传统农业与现代农业的基本经营方式,但两者存在本质区别。前者为全把式农业,而后者则是专业化经营。全把式农业不需要合作,而专业化农业离不开合作。职业农民既与自然交换,又与市场交换,在生产经营中形成多种多样的联系,承担相应的市场风险,必须拥有相应的组织资源。
综上所述,职业农民具有以下特征:一是作为独立存在的职业,享有与其他职业一样的内涵,即提供报酬、社会保障与社会福利待遇;二是以农业为本的职业内涵,主要从事农产品的生产经营,且能够获得社会平均收入;三是具有普遍的公民权,亦有相应的组织资源。因此,传统农民是“身份农民”,职业农民是与工业文明相适应的、与市场竞争紧密联系的类似于“理性经济人”的农业从业者。可以说,在城乡融合和农业现代化的历史趋势中,职业农民的发展决定着中国农业乃至整个中国的未来。
农民由身份向职业的转变,改变了传统农民的特性,促进了农民的现代转型与发展。如果说,传统农民是“历史弃子”的话,那么,职业农民则是“时代宠儿”。
经过现代化的洗礼,我国农民发生了历史性的变化,已在现代化征途中走了一段路,非农化、兼业化、职业化趋势不断增强。据农业农村部固定观测点的数据,从2003年到2016年,我国农户分化不断加快,纯农户的比例从11.18%下降到2.9%,非农户的比例由33.28%上升到64.04%。截至2017年年底,我国共有农民工2亿多人,新型职业农民达1400万人。但囿于多种因素,我国农民仍滞留在现代化途中,尚未到达现代化的彼岸,存在非农化转移不彻底、职业化归属不强烈、组织化联系不紧密等诸多问题。因此,我们要立足“大国小农”的国情,围绕全面推进乡村振兴主题,既要有历史耐心,又要有时代紧迫感,坚持多要素联动,在“四化同步”中推进农民非农化与职业化,在城乡一体化中加速农民公民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