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辉

428

法律在制度和程序上，或有一些异于常识的地方，但在法意或曰法理层面，绝不违背常情。法律既是“异己”的，但也不是“异己”的——它是披上了盔甲的世道人情。

429

作为对现实或历史的认识，大凡信仰，总是错误的。可正是那些错误的信仰，又最大限度地刺激了人类的思辨，合理的思想，确定的知识，往往就是通过克服那些错误而达致的。从此意义上说，错误是文明的沙砾，有了它，才能形成思想和知识的珍珠。

大者如，西方世界是通过克服基督教这一沙砾，而成就了现代文明；小者如，陀思妥耶夫斯基、尼采都是得力于对信仰的克服，才成就了他们思想的深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沙砾是上帝问题，尼采的沙砾是基督问题。

因为错误，我们的思想才免于肤浅，正如因为痛苦，我们的情感才免于肤浅一样。

430

我们需要感动，所以我们需要最容易让人感动的悲剧；然后，我们又需要安慰，所以我们需要大团圆的结局。

在本质上，大团圆结局是以非虚构的方式作出的虚构。在我们真实的人生中，大团圆确是存在的，只是不存在于人生戏剧的结局；人生戏剧的结局，必然是一出悲剧。而大团圆故事实际上颠倒了我们人生悲喜剧的次序：将悲剧从结局移到了序幕，又将大团圆从序幕移到了结局。

人生先甜后苦，而故事先苦后甜。

431

我并不需要太高级的音响。太高端的音效，也许会遮蔽了作为旋律的音乐本身。

我并不需要进电影院，不需要大银幕，甚至不需要家庭影院。太震撼的视听效果，也许会遮蔽了作为故事的电影本身。

说得彻底一点，我并不需要太奢侈的生活（只要茶餐厅水准即可）。太奢侈的生活条件，也许会遮蔽了作为日常的生活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