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3版:文化周刊

“五卅”运动中的滕杰

□朱江

滕杰,1905年1月5日出生于江苏省阜宁县新河乡阔港庄。1922年,他赴南通英化职业学校学习。1925年“五卅”运动期间,身为英化职业学校学生自治会会长的滕杰积极参与其中,并且策划了英化职业学校全体学生离校。南通的经历,是滕杰一生的转折点。之后不久,他进入黄埔军校第四期,创立力行社,是民国历史上最后一任南京市市长,晚年致力于反对“台独”,2004年去世。

受张謇的影响来到南通

滕杰原名兰生,他母亲生育了五男三女,滕杰是第六个孩子,弟兄中排行第三。家里有6户佃农,可见拥有一定的土地,日子比较富足。滕杰在家乡阔港庄的旧式私塾接受了最早的教育,时间长达7年。

阔港庄,位于阜宁的两个大镇东坎和八滩之间,距东坎约40里,距八滩15里。结束了7年私塾教育,滕杰先后在东坎第二高小和八滩第六高小读书,差不多有3年时间。

等到1922年滕杰高小毕业,面临该到哪里去读中学的选择。彼时的阜宁开设有多家垦植公司,包括大纲盐垦公司、合德垦植公司、合顺垦植公司、耦耕垦植公司、阜余垦植公司、华成盐垦公司、新南垦植公司、新通垦植公司、淮丰垦植公司等。1901年,张謇创办通海垦牧公司,10多年后,取得显著的经济和社会效益。在张謇的示范和推动下,苏北沿海掀起了垦植的热潮。阜宁的这些垦植公司几乎都与张謇有关。华成盐垦公司由冯国璋创办,委托张謇主持。新通垦植公司由张謇的门生许泽初创办,位于八滩。淮丰垦植公司由张謇的儿子张孝若等人发起,事务所设在东坎。此外,张謇创办的淮海实业银行在东坎设有分行,许泽初担任行长。因此,尽管阜宁与南通有些距离,但张謇的影响还是不小。

在乡人的口口相传中,滕杰得知南通是个大地方,张謇先生在那里办厂、设学校、建道路。南通是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同世界,令滕杰十分向往。经父母同意,滕杰与另外三位同学结伴,途经阜宁、盐城、海安,陆路步行、水路乘船,花了三四天时间,在傍晚时分坐船到了南通,平生第一次见到街头电灯通明的景象,四个乡下孩子惊讶不已。

上岸后,一位黄包车夫过来招徕生意,滕杰一行在南通举目无亲,只好请车夫把他们拉到哪个庙里去落个脚。到庙里见到住持和尚,他们道明了来意。和尚见他们远道而来,无亲无故,破例收拾了一个房间,搭了四张床,收留了他们。和尚还主动地详细介绍南通学校的情况,最后说,这里还有个很特别的才开办不久的中学,名叫“英化职业学校”,是教会办的,一位美国人当校长,有好几栋新造的两层楼房,很漂亮,如果想多学英文,进这所学校最适当了。听和尚这么一说,滕杰他们就决定要报考。和尚又把这学校的地址、考试日期、考试科目等等细节一一指点。第二天,滕杰四人专门去英化职业学校实地看了看,漂亮的楼房、操场、球场让孩子们心生欢喜。于是,他们就报考这所学校,一下子考上了。误打误撞,也可以说是因缘际会,滕杰成了英化职业学校的学生。

积极投身“五卅”运动

年轻气盛的滕杰进了英化职业学校后,觉得“兰生”二字太过俗气,又软弱,不足以表现个性和抱负,所以自行改为滕杰,字俊夫。

入学将近一年时,英化职业学校成立学生自治会,滕杰被选为会长。1925年“五卅”惨案发生,引发了反帝爱国主义的“五卅”运动。南通中等以上学校学生自发成立了“南通学生上海五卅血案后援会”,滕杰等四人代表英化职业学校参加了6月4日的成立会议,会议决定设立总务股、募捐股、文书股、演讲股、交际股和编辑股,滕杰被列入交际股。交际股最初的任务是负责与南通社会各界联络、预备召开市民大会,之后还与通崇海泰总商会联系,查禁日货和英货。

对于学生的爱国行动,英化职业学校校长高诚身表示赞同。6月6日上午10时,张謇召集中等以上各校学生及教育界人士,在通崇海泰总商会开演讲会,三四千人到会。在张謇、张詧演讲后,高诚身讲道:“敝人为客,今日到会,静聆三先生、四先生之谠论。客有客之地位,鄙人在贵国有三十年之久,作客贵县者亦已十年。谨代表侨通西人说几句话。沪事余甚痛心,敝校学生昨日要求游行、演讲,余甚赞同。此次全国学生之爱国举动,足令各国人士钦佩。顷接沪上来电,略谓沪事有人出面调停,当依公理调和云云。”高诚身的发言引发了全场鼓掌。演讲会后,为组织南通市民大会事宜,滕杰与学生代表徐家瑾、沈燮龙等人还在总商会与张孝若等各界代表集议。6月8日,市民大会在公共体育场举行,社会各界4000余人参加。之后,滕杰几乎参与了“南通学生上海五卅血案后援会”的所有活动,是南通“五卅”运动的积极参与者和推动者。

由于张謇的威望和态度,南通学生运动基本是平和的,主要是集会、游行、募捐支持上海罢工工人、下乡宣传、抵制日货英货等。很快,暑假开始了,由于需要继续参与“南通学生上海五卅血案后援会”的暑期活动,身为英化职业学校学生自治会会长的滕杰和其他几个同学继续住在学生宿舍里,遭到了中国籍教务主任的斥责。

滕杰后来回忆:“他竟不由分说,硬要我们搬出学校宿舍,这么一来,把我们这几个年轻人弄火了,一气就搬了出来,找个房子随便安顿下来。几个冒火的年轻人搬到外面以后,立刻就商议如何出这口气。”一个不讲理的教务主任和几个血气方刚的学生的冲突,竟然导致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

解散英化职业学校

商议的结果是把英化职业学校解散,解散的办法就是全体学生下学期不来上课,学校自然就办不下去了。

根据6月26日“南通学生上海五卅血案后援会”第11次会议讨论议决的第二条:“请英化代表征求该校全体同学,能否一律赞成解散,如能赞成,本会当予以援助,并发表宣言,且请教育局予以相当援助。”说明滕杰等人的主张得到了后援会的认同与支持。

8月下旬,滕杰等人召集了一次临时全校学生大会,最后达成决议,决定全体学生离校,并组织善后委员会处理学生转校事宜。

离校学生对外宣传英化职业学校养成奴性、敷衍教育、阻止爱国。张謇知道后,派张孝若找滕杰等人到淮海实业银行谈话劝阻,没有奏效。

对于英化职业学校解散的原因,9月2日的《通海新报》也有揣摩:“英化职业学校发生学生离校风潮,各趋极端,致双方意见难于接近。此次风潮之起,全在该校内部办理良否问题;惟内部之良否及有无抑止爱国运动之事,外间不能断定。该校现仍继续招生,预备开校。”《通海新报》的嗅觉比较灵敏,表达得也很委婉,没有完全认同离校学生方面的说法。

离校风波发生的时候,高诚身在庐山休假。对于自己亲手创办的学校,高诚身显然是不愿轻易失去的。

1925年9月12日、13日、14日,英化职业学校连续在《申报》刊登启事:“本校已于九月七日开学,报名新生望即到校,免荒学业。各级仍有空额,有志来学者赶来报名,随到随考。”但事与愿违,没有改变人去楼空的局面。

1926年2月,英化职业学校改名为南通中学,李敏孚为校长,试图挽回颓势,但还是于事无补。

1927年6月18日,中华基督会评议部在上海召开的会议上,决定暂行停办该校,所谓暂停,其实是停办的委婉表述,事实也就正式宣告了英化职业学校的结束。

由张謇倡导、基督会出资、高诚身一手扶植起来的英化职业学校,就这样突然停摆,无论张謇还是高诚身,心中都是痛惜吧。在两个人留下的文字中,没有任何涉及英化职业学校停办的记录,这大概是心痛到极点后的回避吧。

滕杰离开南通后,去上海大学读书,不久考取了黄埔军校,此后成为国民党的要员,他对于亲手解散英化职业学校一事,亦有反省。

“当时张謇曾为此事发表宣言,文中有‘外人捐资兴学,实不易得’之句,指责我们的做法不对,亦不无道理。何况校长高诚身,虽为美国人,但对学生尽心教导、爱护备至,实谈不上什么‘帝国主义’。所以,我对此事长久耿耿于怀,觉得未免过火了一点。”

2021-05-26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61818.html 1 3 “五卅”运动中的滕杰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