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晓梅

芬芳一叶

在我的记忆里，橘树应该是枝叶茂盛四季常青的模样，其美态正如屈子最贴切的颂词“绿叶素荣，纷其可喜”。春节前一场零下八度的低温，让小区河边的两颗大橘树一夜间枯黄凋零，剩下瘦骨嶙峋的枝丫。看着曾经碧叶婆娑金果累累的橘树如此衰败，不禁心头一懔。

阳春三月，橘树下早已碧草葳蕤，河两岸的迎春翠蔓黄花成瀑，四周海棠如霞，柳丝袅袅，桃花簇簇，深红浅红，哗啦啦开得热烈又欢喜。橘树还是没有一丝绿意，如此反差，让人顿生荣枯咫尺异的惆怅。待到初夏再见时，我欣喜发现枝条开始泛绿，上面点缀着米粒大小的叶芽，虽然迟缓又艰难，虽然错过了开花的时节，却透着生命的刚毅与顽强。橘树复活了，我知道，是因为她发达的根系深扎在这块母性温热的土壤里。

橘树在变幻莫测的天地间兴衰更迭。世事随转烛，无常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

泅渡人生苦海，谁不曾留下挣扎的痕迹，谁襟前没有过斑驳的泪滴。当我遭遇人生重创时，我没有铁打的意志，也无法从容理性，更没有瞬间自愈的能力，只有占据整个身心的凄凉与无措。是身边的至亲，在寒冷的人生冬季，让我感受到生命的暖意。亲情之爱，在绝境中带给我希望，让我有勇气面对猝不及防的打击。

生活常常是一块粗糙冷硬的石头，亲情的光芒，使我们看到粗糙里有玉的细腻与精雅，看到冷硬背后的温润与柔情。

生活不仅是“且将新火试新茶”的现世安稳，还有“朝来寒雨晚来风”的命运多舛。人的一生不可能永远甜蜜无忧，也不可能全是苦涩无边。咸淡相杂，甘苦相依，是生存的常态。人生浮沉，或平坦或坎坷，唯有接纳、承受。我无法参透鼓盆而歌的生死哲学，却聊谙“千载贤愚同瞬息”的终极道理。千帆过尽后，多了一份不悲不喜的平和，一份不骄不馁的淡定。

劫后余生的橘树，肌理里浸透着沧桑的世味，生长的那一圈记录着生命轨迹的年轮，一定饱蘸风霜。枯槁荒芜的树，依然有繁花似锦的梦。不惮冷暖、不计荣辱，隐忍、沉着。假以时日，相信橘树终会恢复往日“纷缊宜修，姱而不丑”的盎然生机，完成一季又一季的起承转合，成全生命的意义。

生命总有缺憾，人与树，且共从容。做一颗无畏严寒的橘子树，只要活着，就青枝绿叶的站成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