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伟

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众多英烈牺牲在镇江北固山下，其中就有两位来自如皋的烈士——穆子奇与徐家瑾。青山葬红魂，后人永难忘。

英勇清廉穆子奇：一杆红秤闹革命

2021年，恰逢穆子奇烈士壮烈牺牲90周年。清明前夕，烈士后人前往镇江烈士纪念馆，悼念穆子奇烈士。馆内珍藏着一件珍贵的烈士遗物——一杆大秤，长129厘米，宽4厘米（秤杆直径），上面还紧紧地扣着一圈红布。

据穆子奇烈士的孙子缪长青、孙媳妇孙美英的口述及相关史料记载，就像朱德的扁担，贺龙的菜刀，穆子奇烈士正是靠着这把红秤闹革命的。

穆子奇（1903—1931），原名缪元奇（其），又名缪子异，江苏如皋胜利乡朝西庄人，在江安乡设馆教书。1928年春，由汤士伦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

他参加五一农民暴动，历任中共如皋卢港区区委书记、县委组织委员、县工农革命行动委员会第一负责人、县委书记等职。人如其名，缪元奇从参加革命开始，便成为如皋西乡一位具有传奇色彩的革命人士。当然他的革命事迹，多与那把红秤有关。

秤扛肩头分春粮

1930年春，如皋西乡闹春荒，家家户户歉收，农民饿得啃树皮、吃草根。当地的恶霸地主们收租逼租。农民生活苦不堪言。

穆子奇向来为人正直，深得学生与群众的尊重。他又痛恨地主剥削农民，积极参与建立农民革命武装，支援如泰工农红军。

见到老乡闹荒，又遭欺凌，穆子奇当仁不让，组织起赤卫队和农民群众，与县委其他领导同志一起向卢港、江安的大地主们“借粮”。

在强大压力下，地主的粮仓被打开了，穆子奇从家中扛来了那把大秤，为大家称粮、分粮。

穷苦的农民，获得了救命的粮食，顺利渡过难关，农民革命武装队伍得到发展与壮大。穆子奇肩膀上的那把红秤，也给大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秤握手上砸敌人

据《如皋英烈》等书文记载，1930年4月16日，中国工农红军第十四军攻打老户庄。穆子奇和县委书记于咸一起，组织江安、卢港两地赤卫队和农民群众上千人，支援红军作战。

红十四军刚刚成立，现代化武器弹药不足，许多士兵还需要手持大刀、红缨枪。更何况地方武装——赤卫队，武器更加稀缺，于是穆子奇想起了那杆大秤。他坚定不移地抄起那根红秤，扛在肩上，率领千人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战场。

开战前夕，参战群众越聚越多，大家齐声发出震撼敌人的战斗口号。穆子奇竖起大秤，一边用秤有节奏地啄地，一边与众人齐呼：“攻打老户庄，活捉张符秋。”深夜，战斗打响，穆子奇手舞大秤，一马当先，率队佯攻，成功完成任务后，撤离战场，攒去外围，准备打援。战斗越打越激烈，红十四军何昆军长不幸被敌人击中。

敌人的援军，也已陆续赶来老户庄。待到敌人援军靠近赤卫队，穆子奇抄起大秤，与敌人搏斗。他一次又一次举起大秤挡住敌人的进攻，又一次次砸向敌人。

穆子奇人高马大，又很果敢，再加上手握大秤，真令后面的人望而生畏。当张爱萍等人护送何昆送离阵地后，穆子奇等人也陆续撤离。

在随后的战斗中，穆子奇又挥出大秤，打伤不少敌人。他的大秤，也被百姓传颂。

“秤”藏心中毙贪官

穆子奇不仅用秤，而且心中还藏着一根“秤”——时刻不忘自己是廉洁诚实的共产党员，要用言行来称称自己的党性。据何廷声、蔡森林等人的回忆材料，穆子奇大公无私，为人诚实。

他常常走家串户，贫民们都很喜好穆子奇待人憨厚，说起穆子奇，都赞扬他和群众“老实讲（gang）”（如泰方言：老实聊天）。

对于党内贪官，穆子奇也有一杆秤：严肃处理，绝不姑息。他的同事、同乡孙盛，因为打仗时，子弹击破头上的凉帽，便自号“破凉帽”，居功自傲。

孙盛任职中共如皋县委经济委员、特务队长。掌握着如皋革命经费的“破凉帽”，日渐堕落，生活腐化，好吃好色，吸“福寿膏”（鸦片），喝“长寿汤”（人参汤），还娶小妾，俨然成为一个地主。

“破凉帽”出行，前呼后拥，男女卫队，自行车开道“护驾”好不威风。作为县委组织委员，穆子奇看到“破凉帽”率队出行，痛在心中，便当场委婉地告诫他，共产党员，不应该在外面耀武扬威，招摇过市。张狂至极的孙盛，哪里听得进去，他不但嘲笑穆子奇是个土包子，还狡辩道卫队“护驾”是革命工作的需要。

堕落中的“破凉帽”几斤几两， 穆子奇心中的红秤称得一清二楚。于是，他和县委书记向上级汇报，积极参加红军整纪斗争。1930年7月12日，穆子奇在水洞口主持万人大会，宣布枪毙贪官孙盛。

是年9月，红十四军失败，穆子奇安置战友，埋藏好武器。11月，穆子奇前往上海，面见刘瑞龙，受命任职中共如皋县委书记。在回如渡江（江阴）途中，他与曹玉彬等人，因为叛徒出卖，在船上被捕，后被押往镇江。

作为一名党的干部，他一向清廉，所有经费用于革命，自己身无分文。他在狱中给家人写信，希望寄些钱来。1931年3月12日，穆子奇在北固山下英勇就义。

新中国成立后，镇江烈士纪念馆征集到穆子奇烈士的红秤——一杆红秤恒久远，烈士英名永流传。

（缪长青、孙美英口述，成虹整理）

徐家瑾：私淑恽代英，楚囚勇就义

恽代英烈士（1895—1931），江苏武进人，曾任黄埔军校政治教官、上海大学教授等职，1921年入党，中共六届二中全会中央委员、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家，发动南昌起义、广州起义，创办《中国青年》，成为中国青年领袖。

20世纪20年代中前期，恽代英颇为关爱南通、如皋等地青年。他不但前往江苏各地巡回演讲，而且还介绍王盈朝等如皋籍学子加入中国共产党。在恽代英的影响下，众多如皋学子，积极投身革命，其中一位便是徐家瑾（1904—1931）烈士。

投笔从戎，参加南昌起义

徐家瑾，字汝怀，化名沙文静。如皋石庄人。他先后就读于如皋第一高等小学（今如师附小）、南通师范。在通读书期间，他与同学王盈朝、杨文辉等组织进步团体“晨光社”。“晨光社”直接得到恽代英先生的指导。与时俱进，王盈朝在恽代英的介绍下，先后加入国民党、共产党。徐家瑾又在王盈朝的介绍下，分别于1925年、1926年加入国民党、共产党。王盈朝与恽代英联系密切，多次通信。徐家瑾不仅通过同学得到恽代英的指导，又经常阅读《中国青年》。他从通师毕业后，任职通师附小等校。借助工作便利，徐家瑾常常向同校师生宣传《中国青年》中的革命思想。

1927年“四一二”政变后，徐家瑾愤然辞职，投笔从戎，携友杨文辉前往武汉，参加革命。7月，武汉政府叛变，杨文辉愤然投江。徐家瑾一人赶赴江西。8月1日，中国共产党联合国民党左派，打响南昌起义的枪声。时为中共中央前敌委员会委员的恽代英，参与组织和发动南昌起义。起义失败后，恽代英南下，领导广州起义，任职广州苏维埃政府秘书长。两次起义中，恽代英负责政治思想教育方面的工作。说来也巧，徐家瑾在江西加入南昌起义后，也随军南下，参加广州起义，于叶剑英部（国民革命家第四军）教导团从事政治教育工作。幸运的是，徐家瑾成为恽代英领导下的工作人员。不幸的是，徐家瑾在广州起义失败后，被捕入狱。

售书撰文，传播马列主义

机灵的徐家瑾，成功越狱，重回党组织的怀抱。1928年春，江苏省委派他回如皋，协助县委工作。如泰五一农民暴动失败后，徐家瑾被任命为中共如皋县委城中区区委书记、代理县委特派员。城中区是如皋的中心区域，那里有师范、中学、小学等教育机构，学子众多，正是如皋传播马列主义的好地方。

就像恽代英在武汉创建利群书社，传播马列主义，徐家瑾则筹集上千元资金，在如城东大街开设了“读书消费合作社”。这家书社，悄悄出售革命书刊，传播马列主义。同时书社还作为中共县委联络点，传递情报。徐家瑾打入国民党机关报《皋报》，任职主编，悄然利用舆论宣传工具宣传革命道理，领导如皋师生，反对国民党屠杀如皋西乡农民。他还撰写了《饭碗》等非虚构文学作品，揭露国民党当局的罪行。

宁死不屈，坚守共产主义

因为《饭碗》一文，揭露国民党政府的罪行，引起敌人的怀疑，遭到国民党右派分子控告，徐家瑾不幸于1928年10月30日被捕入狱，连夜被押解至苏州。他在法庭上，义正词严，唇枪舌剑，有理有证，辩得敌人无言以对，最后只能判处他2年6个月。

若是安心坐牢，徐家瑾应能逃得一命。正如恽代英先生《狱中诗》所云：“已摈忧患寻常事，留得豪情作楚囚”，徐家瑾已将个人生命置之度外，铁心成为一名思党恩、为党死的“楚囚”。为了狱中难友早日脱离魔掌，他积极组织越狱、绝食等活动。他早已骨瘦如柴，又被敌人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仍不忘初心，坚守共产主义。镇江市烈士纪念馆复制了徐家瑾狱中的刑房：十字木架上挂着冰冷的铁链，还有水桶、煤炉及烫人的刑具。狱友茅程后来在报告文学作品《监狱里的斗争》中记述了徐英（原型即徐家瑾）悲惨的狱中生活。时至今日，无论是参观者，还是读者，都被徐家瑾的革命事迹深深打动。

江苏省委制定的“鸿宾计划”（狱中暴动）等失败后，徐家瑾带领其余四位共产党员，主动承担责任，被敌人押往镇江，改判死刑。长兄前来看望他，他说他早就准备把生命献给党和人民。临死前，他又与难友从容诀别：“小人趋利，君子殉志。今我之死，死得其所矣！”1931年5月25日，徐家瑾被敌人在北固山下杀害。

纵看徐家瑾烈士的牺牲，正是：私淑恽代英，楚囚勇就义。君子殉红志，忠魂葬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