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西

第一次看陈可辛导演的《甜蜜蜜》，是在2010年。

那年，办公室的姑娘们都在追看《非诚勿扰》。有期节目，一个女嘉宾说：“我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第二天上班，我和同事敏聊到这句话。我说：“自行车多浪漫啊，能坐在自行车上笑，我绝不愿坐在宝马车里哭。”敏哈哈大笑，反问我一句：“你有宝马车吗？”完了，她又问我：“看过《甜蜜蜜》吗？黎明骑着自行车载着张曼玉，那是真浪漫。”

那天晚上，我就在网上看了《甜蜜蜜》。敏说的这个镜头，在影片的第16分钟出现。上世纪80年代末的香港街头，来自内地的送货青年黎小军，认识了同样从内地来港的广东姑娘李翘。黎小军在业余培训班学英语，李翘在培训学校兼职打扫卫生。有一天下课后，黎小军用自行车送李翘去上班。李翘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说：“你知不知道？在香港，这叫作单车，不是车。”黎小军不以为然：“这种感觉像在天津一样，你比我爱人重。”此时，街边传来邓丽君《甜蜜蜜》的歌声：“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李翘情不自禁跟着哼唱起来：“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黎小军扭头朝她相视一笑，随后也哼起“啦啦啦”来附和李翘的歌声。那一幕真的无比浪漫，令我想起了自己的单车岁月。

曾经，我经常骑着24英寸的单车去长江码头接男友。那时他在江南，我在江北。接到他，单车上就变成了两个人。我坐在后座上，把头靠在他的后背，双手圈住他的腰，笑声和铃声洒满了一路。有时，我去上海看他，他就骑着辆28英寸跟同事借来的单车，把我抱在车的横杠上，然后载着我穿梭在上海的大街小巷。再后来，我也来到上海，我俩在徐家汇租了间一室户的小屋，他买了辆26英寸的跑车，作为上下班的交通工具。我们租住在二楼，他担心爱车放在底楼不安全，每天把车扛到二楼，放在家的过道里。上班时，他把包斜背在肩上，再把车扛回到一楼。“我晚上会早点回来的。你记得喝牛奶哦，多休息休息。”他朝我摇摇手，这是每天早上他上班的固定仪式。那时的我，是一个在家待产的准妈妈。

一晃经年，日子如水流淌。前些日子，我们去无锡玩。无锡是座蜜甜的城市，小吃很甜，菜肴也很甜。一整天泡在甜蜜蜜的口味里，晚上又想起了《甜蜜蜜》。于是，重温了一遍《甜蜜蜜》。

《甜蜜蜜》是一部讲述20世纪末香港新移民生活的影片，展现了新移民为站稳脚跟历经的艰辛生活。我们是上海的新移民，当初在上海没房没车，一砖一瓦都靠着双手去创造去打拼，因此看得感同身受。影片中一个下着雨的夜晚，李翘和黎小军在租来的摊位上扯着嗓子吆喝售卖邓丽君的录音带和唱片。雨簌簌下着，背景乐响起邓丽君的《泪的小雨》。异乡的种种不易，在雨水和歌声的烘托下，尤使人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甜蜜蜜》于1996年公映，整个故事以邓丽君的情歌来贯穿。当时正处于香港回归前夕，也是邓丽君与世长辞的翌年。影片始于1986年3月1日，黎小军和李翘搭上去香港的同一班列车。终于1995年5月8日，这天正是邓丽君辞世的日子。在邓丽君《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歌声中，已经分手的黎小军和李翘在纽约唐人街街头的一个商店橱窗前，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橱窗内，正在播放邓丽君逝世的消息。两个流浪异国他乡的有情人终于再次相见。此时，《甜蜜蜜》的歌声再度响起：“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影片就此结束，留下一个开放式的意犹未尽的结尾，令人久久回味。

如今想来，我之所以喜欢《甜蜜蜜》的缘由无非有三。一是影片共鸣了我的移居情感；二是邓丽君的歌声深入我心；三是黎小军和李翘的单车镜头，令我回想起自己的单车时光。

现在的我，每天乘坐地铁上下班，但有时还会骑着共享单车在城市里穿行，那种随风飘飘的感觉恍若回到青春年华。曾经的男友现在的老公，已经不再骑单车了，每天开车上下班，但是那些有关单车的故事，我俩都没有忘记。我想，当我们年老的时候，回想曾经的浪漫时光，一定会老泪纵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