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士帅
父亲给我打电话,说最近几天耳道里面有点疼,让我有空陪他去趟医院。
父亲已经80多岁了,耳朵有点背,眼也有些花,但平时声如洪钟,走路带风,怎么看都不像耄耋之年的老人。
转天是周末,我起个大早,开车直接奔去了父亲的住所。到那才知道,父亲已经去医院看过了。医生说,父亲耳道里面长了东西,年深日久,堵塞耳道发炎了,需要消炎,做软化处理,才能掏出来。医生说父亲年纪太大,要处理必须让儿女陪同,父亲这才主动给我打了电话。
一切准备妥当,刚想跟父亲一起下楼,父亲忽然扭身回来:“等等,我得拿着我的公交卡。”“爸,我开车来的,您拿公交卡干嘛呀?”我拦着父亲,父亲却坚持。我有些急了,我还有篇公文要赶,公交车慢得像牛,太得不偿失了。可不管我怎么劝,父亲就是不听,拿着公交卡,非要让我陪他一起坐公交。继母在一旁帮腔:“你爸说坐公交就坐公交,依了他吧。”
无奈之下,我跟父亲一同去了公交站。半路上,父亲不顾耳朵疼痛,不停跟我说话。我有一搭无一搭附和两句,完全心不在焉。等待让人煎熬,父亲在我耳边唠叨没完,搞得我烦躁至极。公交车终于来了,我给父亲找好了座位,自己站在一旁,随意摆弄起了手机。父亲碰碰我,继续跟我说:“你老姨给我来电话了,说明年春天过来看我。”“咱们老家王老太死了,你小时候,还给你做过虎头鞋。”“帅,你也老了,下眼袋都出来了……”
公交车走走停停开了一个半小时,总算到站了。我带父亲下了车,火速去了医院。扫行程码、出示健康码、测体温、挂号……一系列流程走完,时间又浪费了不少。眼看早点回家的计划落空了,我干脆静下心来陪伴父亲。
医生说父亲年纪大了,无法手术,只能多来几次,慢慢掏。父亲斜躺在治疗椅上,我握着父亲的手,医生每动一下,父亲都要下意识跟着动一下,嘴里喊着:“哎哟,疼……”
回去的路上,我们爷俩坐在公交车上。城市像一片田野,缓慢地越过我们目光所及的视线。近观眼前的父亲,脸上多了几块老年斑,头发白得不剩几根黑的了,父亲身上被我忽略的衰老瞬间击中了我。父亲的话依旧多,越过嘈杂,我努力听着,用心回复着。
颠簸一路,父亲有些疲惫,回家便躺下了。安顿好父亲,继母送我下楼。车快启动了,继母才说:“帅,别烦你爸今天非要坐公交。他不是为了省钱,你轻易不来看他,他想你呀。公交车慢,他想在车上多坐会,能跟你多说说话。”
车开出去好远,眼泪才敢放肆地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