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郭凯文

上山的公路无尽地伸向天边，荒无人迹的四周是群山绵延不断的壮观。戈壁群山的阻挡，让人根本不会想到群山包围中会有一颗跳动的心脏。戈壁滩的苍茫造就了这西北内陆不同于他处的太阳，即使是从我们背后反照过来的夕阳，那肉眼可见的金色也把脖子和手臂照得滚烫，好在身旁吹过没有腥味的海风，耳畔有涛声带来的清凉。

初到赛里木湖，所感受到的是天地之间颜色的交汇与碰撞。天的底色是蓝色，云是白色，厚厚的云层的背后是夕阳朴素的红色，射出云端的余晖又是并不耀眼的金色。余晖洒在湖面上，湖上云霭中便透出层次不同的红，湖面上由近到远是湖水颜色的渐变，近处的浅蓝、深蓝，远处的白色、灰色。而浅蓝、深蓝，白色、灰色之上又浮动着夕阳的金色，那金色又随着湖面的起伏而上下跳跃着。而远山又全是灰黑色，湖面渐变的蓝色映衬着这种灰黑色，那灰黑色又一下子柔和起来。于是云与天之间就依靠着这浅浅的灰黑色，分出了界限。

赛里木湖有无尽的石滩。站在石滩上远望，山与我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远了。赛里木湖正如一片大洋隔开了我与群山，仔细分辨才看出湖的尽头那一环低矮如堤坝一般围绕着湖面的是我一路所见那巨大高耸的群山，感叹湖面之大，竟让人无视了群山的存在。也或许是坚硬的山石并不能抵挡湖水的力量，赛里木湖使得山石的心也为她荡漾。不错，赛里木湖就有这种魅力柔化这戈壁滩上群山坚硬的心，绵延的群山也愿意为这美丽的面庞而低俯下身子。

赛里木湖迷倒了群山，也迷倒了我们。这里没有白沙与滩涂，却有奇形怪状的礁石。没有如织的游人，没有喧嚣的渔船，只有无边无际的宁静。这种宁静拉长了天与地的距离，推远了山对人的压迫，却拉近了人对水的天然的感情。

这种无所寄托的孤独与恐惧，却让人又有着莫名的兴奋。站在礁石上听着涛声，心跳仿佛快了，湖风拂面而来，又把我们的心推向了天空，俯视着湖面。一时间只觉得风声水声灌满两耳，清空了我们躯体和大脑中的杂质，湖水澄澈，人也因此恢复到新生时的纯洁。

天边有越过群山而来的飞鸟，湖面上氤氲着水气，礁石滩上只有我们在走动，高空的浓云默默地压在我们的头顶之上，脚下是晶莹如玉的石子，石滩上的我们彳彳亍亍，如同闯入这奇异世界的渺小生命。突然湖风急了，湖水一道道向滩边涌来，涨潮了。湖水在汹涌，一浪接一浪，撞到岸上又倏地消失了。短短片刻，湖面上变化无限，而天空却依旧是那么蓝，夕阳的余晖照着刚被湖水浸润过的礁石，光芒便在其上幻变着。

我望向天空，突然觉得云开始旋转、流动起来，眼前湛蓝的天空上大片的，浓厚的云缓缓地流动起来，像活着一样。终于明白，这里从来都不是我想象中的荒凉寂寞之地，这里是自然的初始形态，云、山、湖，三者从来都是相互依存的，山川抬升移动塑造的湖，水气从湖中升腾形成的云，水又从云中落下不断地补充着湖水，湖水不断地拍打群山而影响着群山的走势。百年千年，山川起伏，沧海桑田，一直在变，却又未曾改变。

赛里木湖是我新疆之旅的第一站，却已让我欣喜万分。开往下一站的旅途中，望着窗外连绵不断的群山和戈壁，我不时回头，仿佛每一眼都有我未曾捕捉到的惊喜。天色只是渐暗，毕竟新疆是中国最晚落日的地方，天边总有一片难以暗淡的颜色。阳光在慢慢收敛之时尽情宣泄最后的金黄，车在戈壁中公路上飞驰，我不时指向窗外的远方太阳的残影，兴奋地告诉身边的人，你看，远方还有更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