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睿

夜晚，吕四港星光闪闪，港口水汽漫漫，人们呼吸着略带水汽的空气，在堤岸边忙碌。远处传来“嘟嘟”的鸣笛声，岸上大人说：“船来了。”一些孩子说：“是巨鱼来了。”船只驶来，缓缓靠岸，停泊在港口的船坞里。我的好友小鲁，便是其中一艘渔船的海员。

小鲁是个地道的南通人，他和我是初中同学。初中时期，来我们学校借读过一年，毕业后，他没有像大部分同学进入高中，而是选择去做渔业，就像他的父亲，常年与大海作伴。

大学放暑假时，我常去启东，跑到他的船上玩。城市里的孩子哪见过渔民的生活？他的船不大，绿色的甲板散发着水腥味，灰黑色的船身露出斑驳锈迹，岸上几位渔民正在补网，码头上摆着几十摞鱼框，里面海货可真多：带鱼、黄鱼、螃蟹、梅子鱼……船头除了写着船舶编号“苏启渔XXX”，还有一行不显眼的喷涂字：“鲸河号”。

本以为能跟着他一起“出海”，但恰逢休渔期。所以我俩只能待在船坞，踩着锚绳，坐在船头，闻着海腥味，听他讲关于“鲸鱼”的故事。

自儿时起，他父亲就常年不在家，每次出海回家，父亲总穿着脏兮兮的出海服、套着乳胶鞋，裹着粘有水草的碎土，出现在他面前。他父亲自1997年开始拥有自己的渔船，当时还是木质船，后来更迭后，自己帮人出海。现在的这艘，是后来和几个兄弟好不容易合力置办的，他出海经验足，大家就选他当船老大。

出海能遇上鱼，很平常，但能遇上罕见的鲸，便不寻常。在1999年、2001年、2002年，小鲁的父亲和鲸有过三次相遇，可它们都搁浅海滩。2005年7月，又遇巨鱼，那是一条拟大须鲸。

起先，人们在雾气里，望见滩涂似乎飘着巨物。不一会儿，四周的渔民说看到了“巨鱼”，人们纷纷赶来，滩涂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小鲁的父亲挤过人群，看到一只巨鱼正翻倒在岸边，皮肤呈黑色，附着了许多泛黄的斑点，鲸尾不断拍打着滩涂。腹部微微起伏，它还在呼吸，巨鱼还活着！

已有渔民通知相关部门，但现在鲸鱼不能缺水，怎么办？人们齐心协力，从船上抄起小桶，一桶又一桶地从海里舀水，浇到它身上。时间正在流逝，舀水的人越来越多，鲸尾的摆动却越来越弱。“有小水坑！”有人发现了鲸鱼下方有个小水坑，大家连忙又拿来铁锹，小心翼翼在它周边挖洞引水，努力让鲸鱼的身体更多没入水中，边防大队官兵也及时赶到，救援工作刻不容缓。

次日下午，迎来转机，海水涨潮了！海水漫至滩涂，鲸鱼逐渐浮了起来，它开始甩动硕大的鲸尾，努力游了起来。大家一鼓作气，借着潮水和工具，把鲸推至海水深处。海面泛起滔滔浪花，黑色的鳍状肢来回摆动，背鳍在海面上划开一道带着淤泥的浪痕，巨鲸翻腾，潜入大海。他的父亲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鲸，直到现在年近花甲。

夕阳西下，此时港口已开始零星点点。小鲁穿着出海服，留着络腮胡，套着乳胶鞋，正和伙计们一起收起桁杆，拉起渔网，拨动锚绳，为次日的出海做准备。小鲁说：哪怕在大海里看到一只露着的鳍状肢，哪怕在海面的雾气里被人当做一只鲸，这艘“鲸河号”，便能继续破浪出海。“看！那是一只巨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