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铁生

六十多年前的20世纪50年代末，南通出现一只“小老虎”，呼呼生风、虎啸江东，威震中华谜坛，它就是南通市劳动人民文化宫的业余知识兴趣小组创作编制油印的灯谜汇《乳虎集》。

据考，宋代时就有人把谜面挂在灯彩之下，让人们猜玩故叫“灯谜”；由于猜灯谜有一定的难度，谜底犹如石草丛中深藏的卧虎，故古人戏称“灯虎”“文虎”；因其含义曲折、巧妙，难以明察、难以射中，猜灯谜又被戏称为“打虎”或“射虎”；而猜射中谜底者更被戏称作“打虎将”。在那20世纪大跃进的号角声中，新生事物不断涌现，南通市劳动人民文化宫最初灯谜活动，就是配合迎春灯会举办的。

“1957年元宵灯会，文化宫的大厅、楼道、广场都布置了彩灯，那一年的灯彩工艺精湛、大放异彩。在一厅的墙面和彩灯之间，悬挂了书写很工整的谜条，吸引了大量的观众来观灯猜谜，真是美不胜收、其乐无穷。当时策划主持这一灯谜活动的可能是杨蔚卿国志。”（张炳山《我的业余最爱是灯谜》）

灯谜酷爱者张炳山等人看到，上海、苏州、南京等地的灯谜活动搞得很是红火，于是向南通市劳动人民文化宫领导郁瑞麟等提议，应向他们学习成立业余知识兴趣小组，在文化宫领导的大力支持下，由张炳山、管永扬、徐育维、徐育林等几位学生为主要成员的知识兴趣小组成立。除了收集各地报纸杂志上的灯谜作品外，他们自己也陆续创作了150条新谜并拟汇编成册。如何取灯谜集的刊名，他们经过认真讨论，以宋代陆游《秋晚》诗：“老罴尚欲身当道，乳虎何疑气食牛”；梁启超《少年中国说》：“老年人如瘠牛，少年人如乳虎”之义，认为取名“乳虎”甚佳，虽然其皮毛还没长出斑斓花纹，但已有了吞食大牛的气魄。以此典故形容少年气盛、无所顾忌、敢于任事，且又很谦虚谨慎、说自己资格还嫩，但以后会有大的作为，这内敛含蓄又寓意深刻的刊名，当然极是生动有趣又有张力。

初生牛犊不怕虎，初生乳虎不怕难。他们从1958年建立业余知识兴趣小组，为文化宫连续搞了几场节日猜谜活动，到1959年印出南通人自己创作的第一本灯谜专辑《乳虎集》，并成为与全国各地文化宫交流、指导南通市各基层工会单位职工业余活动的范本，真不容易也。

据张炳山先生《我的业余最爱是灯谜》一文说：“由徐（育维）刻写蜡纸、油印成册。我为文化宫做的这件事，得到文化宫领导的肯定。1960年元旦奖给我一册日记本，扉页上写有‘奖给为丰富职工文化生活服务的张炳山同学’，并盖有南通市劳动人民文化宫的圆形公章，印章文字为陈毅手写体。这本日记本，我至今珍藏着。”

起初第一集、第二集是32开横排油印本，上有一只小虎图案，我记得曾认真学习阅读过的。由于《乳虎集》作为交流品向各地文化宫寄出，那些热心搞灯谜活动的兄弟市区文化宫都纷纷称赞南通《乳虎集》内容活泼精彩。许多谜坛前辈给予很高评价，还有多地区文化宫来函请求补寄，并邮来他们自己创作编印的灯谜集，《乳虎集》的印出大大丰富了南通市劳动人民文化宫的资料库，从上面摘抄出一些适合的好谜，又把南通市节假日灯谜猜射活动搞得更加红火。那时南通市图书馆、文化馆每逢春节、元宵节，也抄些余真《灯谜集》等书上的老谜供大家猜，但总没有文化宫的谜紧跟形势、内容新鲜活泼，这也是当年爱动脑筋的南通人必去文化宫猜谜的原因。

记得当年文化宫还办过几次声势浩大的灯会，集中了南通所有灯彩艺人的杰出作品，同时挂出灯谜让市民猜射，可谓锦上添花、相得益彰，文化宫领导天天晚上亲临现场，可说是对灯谜活动的最大支持。当已猜射中的谜条多了，小组成员随时补充挂上新的谜条，让后来者也兴致不减。虽然那时的奖品总是铅笔、橡皮、书签等小的文化用品，不管是医生、老师、工人、学生，都能乘兴而来、满意而归。一位当时的学生现在已是年过七旬的老者，拿来当年在文化宫猜测谜得奖的书签让我欣赏，每张书签的反面都用工整的毛笔写着：“市文化宫灯谜晚会奖”，睹物思昔让我感动万分。

从“三友集团”工会主席位置上退休的张炳山先生还回忆说：“1958年至1960年近三年，我参加文化宫的灯谜活动主要是在春节、元宵、国庆等节日，参与制谜、抄谜、布置、对底等活动，后因（自己）去外地上学，管、徐二位有了正式工作而离开，就没有再参加活动。此后尚在市百货站工作的陈学海谜友应邀，主持了以职工为主要成员的灯谜小组的正常活动。”这其实是1963年以后的事了，也就是说曾中断了两年的灯谜活动。

在1963年7月的第3期《乳虎集》序言中，我们看到：“我宫于今年六月份建立了业余知识兴趣小组，开辟了阵地‘知识宫’，并恢复了灯谜活动创作，汇编了《乳虎集》第三册，供基层开展夏季文化休息之用。”自这一期起，《乳虎集》改为32开竖本，共登出了164条新谜，上面没有注明作者。但在文化宫业余知识兴趣小组1963年9月编印的《知识园地》油印本上，选用了《乳虎集3》48条灯谜，后面注“以上作者：周松林、安铁生、李民族、陈学海等”，我们都是张炳山等南通灯谜开拓者后面的接力者。在此期间我个人也刻蜡纸油印了一册《灯谜集》，并寄往各地文化宫交流，是南通市有史以来第一本个人灯谜专集。

1963年9月25日为迎国庆，《乳虎集》出了第4期，与第三期有19条毛主席诗词类谜一样，第4期设有30条的毛主席诗词类谜专题。当年正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毛主席诗词》大量发行、全国流行学习背诵《毛主席诗词》高潮之时，以此为谜面或谜底可谓紧跟形势。其中的佳作有：“换了人间”，猜《水浒传》人名二，谜底是“时迁、史进”，简洁明了；“大搞土改”，猜毛主席词一句，谜底是“分田分地真忙”；“顿失滔滔”，猜作家名一，谜底是“安波”；“从头越”猜射地名二，谜底是“介首、腾冲”；“东临碣石有遗篇”，猜工业名词，谜底是“操作”，遗篇指的是魏武帝曹操在1700多年前的“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当然是曹操的名作了……1964年春节又出第6期《乳虎集》，一下子刊登南通谜友自创的毛主席诗词谜41则，可见当年对此热情之高，佳作有：“滴滴涕（农药名）”射“几声抽泣”；“极目楚天舒”猜古人名“吴广”；“今日欢呼孙大圣”打词牌名（上楼格）“齐天乐”等。

1963年底为迎新年出了第5期《乳虎集》，作者增加了朱增锦、成修衡，末尾增加了六则有奖“灯谜征答”。1964年2月春节时，又编发第6期，前言里提倡“编制灯谜要注意到厚今薄古”；作者注明有：李民族、安铁生、成修衡、朱增锦、陈学海、周松林。为迎“五一”“五四”双节，1964年4月又出《乳虎集》第7期，这也是最后一期。

正如现在的南通灯谜学会会长王栋臣说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是张炳山、陈学海、周松林、安铁生、李民族等点燃了南通灯谜的星星之火。”（《南通灯谜，我们在传承》）亦如江西邓德源先生诗赞的：“南通虎将是名师，不愧廋坛盛誉驰！”（廋坛指谜坛）后来因当年的“四清运动”等原因，南通市劳动人民文化宫业余知识兴趣小组停止活动，南通这只虎虎生风的“小老虎”《乳虎集》亦停刊。1966年“文革”更是把《乳虎集》作为封资修毒草，在南通文化界、文化宫作重点批判，一些分管文化宫业余知识兴趣小组的领导和灯谜作者也受到冲击、深受其害，曾在60年前办得有声有色、朝气蓬勃的《乳虎集》和文化宫灯谜活动从此被打入冷宫，偃旗息鼓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