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笑平生为口忙,馋虫总是来捣乱,咋办?养生博主苏东坡灵机一动:做红烧肉吧,看我露一手——“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肉熟后香气四溢,他笑呵呵吃饱喝足,舔舔嘴边,挥笔写下《猪肉颂》,实惠又美味,不吃真是亏。
他的食谱非常广。除了两条腿的活人,其他地里长的、树上结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都可做成菜尝一尝。我抄过他三十四首写美食的诗词,名短的如《梨》《豆粥》《野雉》《鳊鱼》《山茶》《撷菜》《蜜酒歌》等;题目长的念着极其绕口:《送笋芍药与公择二首》《狄韶州煮蔓菁芦菔羹》《约吴远游与姜君弼吃蕈馒头》《二月十九日携白酒鲈鱼过詹使君食槐叶冷淘》……诗名直白芜杂,内容雅俗共赏,中心思想统一——民以食为天,我以做吃货为荣;这世间,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也。
美食是治愈良药,美食诗文也是。抄着抄着,心烦意乱不舒服的时候渐渐减少,头疼、胸闷、气短等体症状也慢慢消失,对万事万物的兴趣逐渐回归正常状态。我甚至发现了一个规律:苏东坡吃饭写诗的风格高度一致,在他手下,一切都是食材、举目皆为素材。
他为啥能化焦虑为力量、变倒霉为好玩?不就是官场摔跤后,接受舌尖上的贬谪,细观百味人间,顺应四时风物,发自内心拥抱生活、珍爱自己?这个大才子,笔随意走后,文章更为老辣恣肆,他的迷弟苏子由长叹一声,说自己从此再也追不上哥哥的写作境界了。
诗词曲赋文章,其实只是他抗焦虑抑郁的副产品。最关键的是,这么干的同时,他把自己从绝望苦闷的苦海中一步步打捞出来,给三个儿子和无数后生指明了方向:人间有味是清欢,咱要设法活得长。
苏东坡享年65岁,在人均寿命不足40岁、皇帝平均寿命不超过50岁的大宋朝,已算很高寿了。这不只是遗传和会吃的功劳,还和他与焦虑抑郁握手言和、并善于随之起舞息息相关。
另外,苏子由也功不可没。他是苏东坡最强劲的支持系统。每次大难临头,苏东坡都能自我安慰:没关系,我有个弟弟苏子由,他才是老苏一家老小的人生支柱,有他默默奉献并收拾残局,我这个哥哥才能当得如此任性洒脱。子由啊,你的才华本也盖世无双,可一直被我的光芒给挡住了,委屈你了。咱来世还做兄弟,一言为定!
由苏东坡生发开去,我又仔细研究了一番苏子由和他俩的密友,发现我的疗愈与父母体谅、医生指导以及好友理解也是密不可分的。
苏东坡宣告,所有爱我、帮我、诽我、谤我的人啊,我觉得你们都是好人,各有各的难处。咱们慈悲为怀、互相放过,O不OK?
甚至临死之际他依然淡定乐观。当他从海南长途跋涉到常州并预备在此颐养天年时,舟车劳顿加上天热贪吃凉食,导致腹泻后病情急转直下。弥留之际的苏东坡已很迷糊,好友维琳和尚和钱世雄均好心在他耳边大声提醒:此时更须着力。意思是:之前咱们说好的,这样方能前往西方极乐世界,真正得以解脱。苏东坡答:着力即差。画外音:心意领了,但我老苏不喜刻意,现在也顺其自然吧,毕竟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然后本色苏东坡安详仙去。
我的案头放着几十本书:《苏东坡的心电图》《苏东坡大传》《苏东坡诗词集》……我一天一天研究苏东坡,抄着他的诗词曲赋,只觉书中日月长,苏家乾坤大。某天对着书桌对面墙上挂着的《东坡躬耕图》发呆时,我从苏东坡胡子拉碴的胖脸上看见八个大字:放下执念,立地成佛。
(本栏目由南通市妇女儿童教育活动中心供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