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晓跃

崔国辅以五言绝句而扬名，清人宋荦《漫堂说诗》中说“五言绝句，起自古乐府，至唐而盛。李白、崔国辅号为擅长”，清人管世铭《读雪山房唐诗钞凡例》里则以为：“专工五言小诗自崔国辅始，篇篇有乐府遗意。”晚唐诗人韩偓还专门效仿崔国辅写过《效崔国辅体》五绝四首。可见，崔国辅在唐人五言绝句中的独标一格。

崔国辅的五绝，多写宫闱儿女之情，但由于大量汲取了乐府民歌的营养，诗意婉转而清新，《采莲曲》是他的代表作品之一。“玉溆花争发，金塘水乱流。相逢畏相失，并著木兰舟。”上联写玉光闪闪的水塘之滨，绚丽芬芳的鲜花竞相开放。如此展现了人物活动的明丽背景。试想，阳光朗照、碧波荡漾、桃腮彩裙、绿荷兰舟。这该是怎样一幅和谐而明艳的图画。下联写情侣相逢，采莲并舟。活画出青年男女的两相爱悦，彼此的爱慕之情与水同流、与花竞放。诗人敏感捕捉到这样一个风味淳朴的生活细节，彰显出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人性之美。

诗人的《小长干曲》同样风格清新，于平淡自然中见含蓄委婉。“月暗送湖风，相寻路不通。菱歌唱不彻，知在此塘中。”上联写月色暗淡，轻送湖风；道路纵横，东西难辨。这样不露痕迹地设置了一个悬念。下联写菱歌而至，时断时续；荷塘近处，佳人在即。于是，姑娘的活泼娇憨、小伙子由焦急而喜悦的心跃然纸上。

唐人殷璠《河岳英灵集》赞扬：“国辅诗，婉娈清楚，深宜讽味，乐府数章，古人不及也。”崔国辅虽然于开元十四年进士及第，也先后担任过县尉、县令，天宝初年，他还入朝为左补阙，做过礼部员外郎。可天宝十一年，他却因他人之罪而受株连，贬为晋陵司马。在晋陵3年，他与陆羽酬唱往还、品评茶水，日子过得十分清闲。虽然他也羡慕处士陆羽无官一身轻的生活，可内心深处总不时泛出一丝苦涩。

他的《怨词二首》就是借女子的哀怨来暗喻自己志不得申的压抑和郁闷。“妾有罗衣裳，秦王在时作。为舞春风多，秋来不堪著。”诗就像戏剧的独白：妾身的绫罗绸缎，是君王旧日所赐；飘逸的长袖曾随春风翩翩起舞，可它怎能抵御侵入肌骨的秋风。诗人写的是宫怨，慨叹的又何尝不是个人的身世？清人刘大櫆说此诗是“刺先朝旧臣见弃”。

“楼头桃李疏，池上芙蓉落。织锦犹未成，蛩声入罗幕。”上联以桃李的稀落、芙蓉的衰败映衬闺中女子心境的黯淡，下联写因心绪的烦乱而织锦不成，恍惚之间那期待的“蛩声”踏踏而至。诗人寄希望的“蛩声”，自然是一种释怀的“福音”，可这样的“福音”何时才能传来。诗人能做的只有等待，而这样的等待充满的是焦虑和痛苦。

“一回望月一回悲，望月月移人不移。何时得见汉朝使，为妾传书斩画师。”没人给王昭君“传书”，王昭君也就无缘见汉使；没人替崔国辅“传书”，诗人最终的悲剧也就是一种必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