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村仁
夏夜,在居民小区看到一个老人,一把芭蕉扇在他手里忽悠忽悠地摇着,不由让我想起祖父的芭蕉扇来。
芭蕉扇村代销店就有卖,价格也很便宜,有好几年一直保持在两角五分钱一把。然而,尽管便宜,人们还是舍不得买,炎炎夏日,贫穷人家大多很难做到人手一把芭蕉扇。而且它的边框很容易坏,为了能用得长久一点,人们都要将扇子的边儿用布条包起来。我们常常为自己拥有一把芭蕉扇而自豪,并要在扇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还要写上一段自认为很幽默的顺口溜:“扇子好凉风,人要借我要用,实在要借,等到八月中。”
在使用芭蕉扇过程中,我们还有一些小小创意,如用笔在扇面画上孙悟空和铁扇公主,自觉既美观又有故事性。明子家是有花露水的,他常常洒点花露水在扇面上,那扇子扇出来的风就有了香味,常让我另眼相看。
多少个夜晚,我挥舞着芭蕉扇出去跟小伙伴们玩耍。我们用芭蕉扇捕捉萤火虫,有时也用芭蕉扇当武器“打仗”,芭蕉扇做盾牌或“紫金锤”都很合适。结果,有的小伙伴把扇子弄破了,成了一把“济公扇”。而我,常常因为担心扇子会损坏,不参战,只是站在一旁当个观战者。
疯玩一阵子,回家的时候必是一身的汗,循着汗臭味飞来的蚊子,“嗡嗡嗡”地轮番对我展开进攻。这下可苦了祖父,他一会儿“呼呼呼”地为我扇风,一会儿又“啪啪啪”地为我打蚊子。看看一把芭蕉扇实在难以招架,祖父便下地穿上鞋,“啪嚓啪嚓”地走到库房里捧来一把干萝卜叶点燃,霎时,一缕特有味道的烟雾便慢慢弥漫开来。我还嫌烟味儿不够浓,从祖父手中拿过芭蕉扇,对着火苗狠狠扇几下,一股越发浓烈的刺激性烟味弥漫开来,只一会儿工夫,那些该死的蚊子便逃之夭夭。
夜终于静下来,我躺在祖父搭起的门板上,侧耳谛听四周渐渐响起的蛙声,听场院里墙角处蛐蛐们的低吟浅唱。祖父坐在门板的一角,一边讲着老掉牙的故事、一边摇动手里的芭蕉扇,阵阵凉风拂去我身上的燥热……我在祖父的扇子声中开始迷糊,一觉醒来已是半夜,皎洁的月光下,蚊烟已淡,祖父还坐在我身边,打着盹,那把芭蕉扇却依然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祖父是很俭省的,用破的芭蕉扇仍是舍不得扔掉,直到实在破得不成样子了,他就把它系在稻田一角的稻草人手中。一阵风吹过,稻草人摇晃着,那把芭蕉扇也随之摇动起来,鸟雀们被扇子惊得叽叽喳喳飞起……
如今,虽然芭蕉扇已经成了“文物”,但它却是我心中一缕爱的柔风,永远在我的生命中轻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