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骁远
无锡是江南的一个好地方。它用一场烟雨迎接了远道而来的我。
我从三阳广场地铁站下,在它错综复杂的二十五个出口之中转圈,从四号口出来,望着周围鳞次栉比的大厦高楼怔怔出神。读书的大学在城郊,难得看见如此摩登的景观。歪仰着头避开雨伞,眼镜上一点点濡上淋漓的雨滴,呼吸的水汽从口罩里升腾,我从一片朦胧里看着无锡市中心的楼群顶端,看天空夜里橙灰色的云壳,电瓶车驶过身边凹陷下去的行道砖,一蓬泥水溅到我的手上、腿上,我忽然感觉到,无锡是个接地气的城市。
拖着行李箱打着伞,走在无锡的街头。慢慢地路边不再是商场和综合体建筑,有“全场两元”的小店、“今日特价”的小宾馆,还有旧而整洁、早已打烊的早餐店,上面写着油水淋漓的“老字号拌馄饨”……它们似乎钩织成了这座城市最朴素的底部。
第二天早上,在楼下老西门面馆吃了一碗面筋三鲜面,江南的做法,江南的滋味,然后去东林书院。
中午饭寻了一处熙盛源的分店。看了一下菜单:小笼包,十四块钱四只。好嘛!过分了。我寻思着为什么这小笼包这么高的价格,在我们食堂十四块少说买八只吧,我又顺手点一份拌馄饨,总共四十块大洋。
直至上了桌我才明白无锡的小笼包比我以往所见得大上一倍,而且无锡菜的甜真不是吹的。拌馄饨下面一层酱油色的酱底,勺子一刮满带着沙沙的质感——那是没有完全融化的白砂糖。小笼包里的卤汁居然也是甜的,带着肉糜的咸鲜和蛋白质的黏稠。一个奶茶要点七分甜的人也败下阵来了——前十口拌馄饨和汤包都很好吃,后面就一口比一口腻。
晚饭吃的曹张手推馄饨,比起熙盛源来说馄饨更小,也加糖,但没那么多,酱汁甜淡适中。薄薄的馄饨皮吸附了更多的酱汁,鲜肉馅带着弹性、嚼劲和鲜香,烫的我直唆嘴。同样一碗拌馄饨、四只汤包,这里只花了二十五,而且味道更好,拌馄饨里还带着鸡蛋丝和茶干碎。
于是,曹张手推馄饨大于熙盛源。
在我家乡的超市货架上,总是陈列着无锡的面筋塞肉、糖醋排骨,所以到了无锡,是一定要尝一尝无锡本帮菜的。于是去了南长街,人山人海。无知的朋友打开美团,看了一下“南长街无锡本帮菜排行榜”,准备带我去排名第一的那家“老牛窝里”,我则是开始搜索“南长街小众餐饮”。果不其然,那家店的顾客直直排到了店外,热度堪比曾经的海底捞,我们拿了个号,看了一下:小桌,第十五桌。只好转道去了一家小店吃蟹粉拌面。
在南长街没吃到的,第三天终于在三凤桥遂了愿。无锡的大菜河小吃其实异曲同工,没有特别繁杂的特点,就一个字——甜。上来第一道“梁溪脆鳝”,炸得酥脆的小鱼,上面浇一层糖浆,吃起来像小时候的星球杯,一根饼干棒蘸巧克力酱那样的味道。再次是梅汁鸡翅,偏硬,有梅子的酸和甜。接着是蟹黄豆腐、莼菜羹……最后一道酒酿圆子,浓稠的汤底是橙汁,小圆子都被捞出来以后看着极像南瓜粥,上面还沉浮着一些米粒,味道也是纯甜,散发出一点橙香。我自诩是爱吃糖的人,在这个地方真是被折磨得不轻,每一个菜都堪堪能吃下去几口,之后就如同吞蜡,哽在喉咙口咽不下去,还齁腻得反胃。以至于那道不甜的蟹黄豆腐一口没碰,只能打包带走。
离开的那天,去了无锡非常有名的一家甜品店:穆桂英美食。谁料去得晚了没有吃成。我坐在空荡荡的食堂大厅里,看着写满“售罄”的食单有一点点生气。
但我还是爱无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