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萍
星期天,手机的音乐声把我从睡梦中唤醒,原来是大嫂通知我她马上到我这边来。我知道大嫂的脾性,我和她是妯娌,她可能是跟公婆闹矛盾了,跑来向我诉苦的。我也估计到和什么事有关:前两天婆婆跟我说,二叔生病了,他的时间不多了,要我们这些侄子侄媳妇去看看他。二叔住在离我们较远的另一个小城,不常来往,只有遇到婚丧嫁娶之事才偶尔走走。
大嫂一进门就对我说:“小萍,你评评理,我什么地方错待他们了?她叫我去探望二叔,我说兄弟姐妹四个呢,要去一道去,少一个我不拿一分钱。她就叫说什么舍不得钱就别去。”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你听听,这像做娘的说的话吗?兄弟姐妹都是一样的,为什么有的去、有的不去呢?是他们舍不得钱还是我舍不得钱……”
大嫂坐在那里,显得很疲惫。她的脸如一张黝黑粗糙的劣质纸,皱皱巴巴的纸上,整齐地分布着枯干暗淡的五官,头发凌乱不堪。我想,她可能一起床就跑到我这里来,头也没梳、脸也没洗、饭也没吃。我突然感到了她的可怜。大哥一直在外打工,大嫂一个人侍候三四亩农田,还要带一个刚上幼儿园的孙子,显得孤立无援。
大嫂跟公婆住一个宅院。听邻居说,大嫂年轻的时候,贤惠、手脚勤快。那时还没有包产到户,到生产队干活儿,不论除草施肥还是拾棉花摘蚕豆,大嫂都是干得最快的一个,回头还常常帮婆婆干,因为婆婆手脚慢。尤其大嫂有一手好女红,小姑小叔那时还小,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子,都是大嫂一针一线用手工缝制的。
我家离公婆稍远些,住在一个小镇上,平时又忙于上班,不是逢年过节,一家人很少去看公婆。虽然大嫂偶尔也来给我上上“忆苦思甜”的课,但我经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我看着大嫂,心里竟酸酸的,只好招呼她吃饭。她惊醒一般,忙站起身:“不了,我羊棚里的两只羊饿得要叫破天了。”
后来,婆婆摔了一跤,坐上了轮椅。医生说,婆婆不太可能站起来了。公公已年迈,以前多亏婆婆照顾。如今,我们兄弟姐妹商量好轮流带婆婆和照顾公公,十天一轮。再过几天就要轮到我们家了。我和老公都忙于工作。我是请假还是辞职?或者请个保姆?一直纠结此事。
过了几天,大嫂又来了,她肯定照顾婆婆累了烦了,又来诉苦。可我也实在没有精力准备出好脸色对待她。
大嫂面含笑意走进屋来,还给我带来了菜和蛋。她说:“小萍,我知道你工作忙着呢,带爹娘的事不用急,我来带吧,我都带惯了。你安心上班。”我怔了,不知说什么才好。她说我和玲丽(小姑)都有工作,什么十天二十天轮不轮的,她跟爹娘住得最近,方便照顾,让我们都安心上班。
我说:“大嫂,真是谢谢你啊!”大嫂说:“谢啥呀,都是自家人。放心吧,爹娘有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