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兆梅

年岁渐长后，我似乎发现一个真谛——再丑的饺子都难看不到哪里去。工业化生产的速冻水饺口感虽不尽如人意，但整齐精巧的小模样辅以外包装，颜值笃定过关；加了菠菜汁、胡萝卜汁、火龙果汁和面的五彩手工饺子们惹人怜爱，看着就很开心；还有那些玲珑剔透的水晶饺儿们，见一次爱一次，真心舍不得下筷子。至于日常现包的饺子，无论长成大馄饨样，或小元宝型，抑或招风耳状，它们都乖乖地在圆篾筛子或方圆盘子中整齐排列着；无论是等待下锅还是已经煮熟的时刻，均洋溢着一股狡猾娇憨的气息，看着便心生欢喜。

当然颜值绝非饺子的灵魂所在。一个好饺子总有着丰富有趣的内涵，其修养主要体现在薄皮里头的那一口好馅儿。那一口好馅儿是什么味的？三鲜馅儿？白菜猪肉？韭菜蛋皮？牛肉芹菜？酸菜粉丝？大虾、糖果还是辣条……

堂堂大中华有着海纳百川的吃文化，历来也是百家饺子百家味，各人吃出各人的心得体会。以我家为例，姑姑擅长做各种口味的饺子，每次包饺子前她会虚心广泛地征求意见，惯得一帮挑剔鬼闭着眼睛信口开河，而姑姑总是设法满足，有时会一次包三种饺子，捞出来后分门别类，桌边的馋猫们爱吃哪种吃哪种。

小侄子爱吃韭菜馅儿，我家小羊爱吃青菜馅儿，我们爱吃芹菜馅儿，但考虑到要跟小羊同步，也跟着说青菜馅儿。看到答案趋于统一，小羊的脑回路开始急转弯了——虽然她既不会擀皮，也不会剁馅儿，甚至心血来潮学着捏个饺子也总是难以定型——但外行身份并不妨碍她自信满满地指挥内行人士进行发明创新：这次，她要青菜脱脂肉馅儿的。

这是我母亲在世时常包的一种饺子，十几年前因小羊非常喜欢而研制出的自家配方。做法不算复杂，但比较费厨师：脱脂肉需提前半天或一天泡水，泡得软糯Q弹时进行手工切片，横着竖着各种切，直到脱脂肉碎成了饺子馅儿，这很需要时间和耐心。每一个碎片和小颗玉米粒儿差不多大，直径不会超过半厘米，然后和切成碎末的青菜们以一比二的比例混合，加上碎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生姜末儿，打进去两三个所谓的草鸡蛋，再倒入自家熬的肉油并撒上适量的盐——所谓适量，全凭经验和手感，淡咸就在一念间。

母亲做饺子几十年，从未失过手，而我每次都能一口气吃上十几个甚至二十个，总是撑得跟个傻子似的。

吃饱了只是那时那地的主题。母亲及姑姑、婶婶们包饺子似乎有个共同点——让你吃饱，还让你带些走。现做的饺子整整齐齐码在托盘里，封上保鲜膜，放进冰箱速冻几个小时后取出，一袋一袋分装好，带回家再次放进速冻。之后想吃时自取一袋，饺子随冷水下锅，加点盐或油避免粘锅，等到水开后饺子就会一个一个慢慢浮上来，全部漂在水面的时候小火再煮会儿，便可捞出装盘，等不烫口了开吃，饺子的外形、味道与当时现包现下的基本接近。

忙活一天又需要一个人对付晚饭的夜晚，我常喜欢煮上一大盘饺子，盛一碗滴过很多麻油的饺子汤，坐在沙发上吃吃饺子、追追美剧、喝喝汤，感觉那一刻的人生惬意指数赛过了小神仙。 （本栏目由江苏省海安高级中学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