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

作为一名语文老师，我曾经对所教的师范生做过多次实验，我说：“两个小时，写一篇八百字的文章；或者把两百块砖头，从一百米这头搬到那一头，你选择什么？”异口同声：“搬砖。”屡试不爽。

有道是中学生学语文有三怕：一怕周树人、二怕文言文、三怕写作文，而怕写作文可能是三怕中最怕的，且一定是害怕时间最长的，因为鲁迅的作品和文言文要到初中才有，作文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写了。我的学生怕写，我的儿子也怕写，教学生是职责所在，教儿子也义不容辞。

教别人写作文需要先对自己的写作经历作点反思。我不敢说自己文章写得很好，但是我不怕写作文，为什么不怕呢？思来想去，源自小学语文课上经常因为作文写得好而得到表扬，因为表扬而想写得更好，写得更好则又被表扬，良性循环，对写作便不生怕而生爱。还有，想当年，父亲总是在我写作文时进行辅导，甚至有时亲自操刀，直到我上高中时还这样，曾经有篇他写我抄的作文登在墙报上，让我风光无限。

有一天，上小学的儿子说，老师要求写一篇状物的作文，写什么呢？松柏，路边长着；竹子，学校里也有……我说，写这些的人肯定不少，写枸杞吧，在我们家阳台上，用破脸盆种着，好多年了。儿子觉得是个好主意，便和我站在阳台上看（老师习惯叫“观察”），一种植物无非包含叶子、枝干，有的加上果实，枸杞三样皆备，而叶、枝、果是有形态、颜色、味道和配置的，父子俩指指点点、看看议议，就勾起了儿子的兴趣，写得颇为畅快。将要收笔，问我：“枸杞寓意什么呢？”“寓意”，这是从老师那儿贩来的高大上的名词，意思是，写青松要象征人的品质、写竹子须点出人的气节，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大人弄出来的，一个毛孩子怎么想得那么多、那么深呢？太难为他们了。我说：“你就写：‘我站在枸杞前，想了很多很多。’”儿子不觉得有多好，但他还是很高兴作文终于写完了。

一周后，他回来说：“老师今天表扬我的作文了，还问大家：‘小作者在作文最后说想了很多很多，想了什么呢？’可把我吓死了，要是问我就完了，我什么都没有想啊。”

我暗道，你什么都没有想那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