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

一

在这座地处江海平原的小县城读高中时，一凡是学校文学社社长，暖暖是文学社骨干。共同的爱好，让一凡和暖暖在那些流光溢彩的青春岁月中越走越近，心有默契。可一凡怎么也没料到，暖暖竟放弃了高考！原来，暖暖父亲在工地摔断腰椎瘫痪，原本就重病在身的暖暖母亲受刺激撒手人寰……

大一寒假，一凡心急火燎地赶回家，迫不及待地去探望暖暖。

“我写给你的信，怎么不回呢？”

“校园生活一定很丰富多彩、很浪漫吧？”暖暖却避而不谈一凡写给她的信。

“嗯。可没你在，有什么意思？”

那一天，暖暖为一凡做了他最喜欢吃的韭菜炒螺蛳、干煸老百页、茡荠炖河蚌……一凡大口大口吃了好多好多，只是，泪也悄悄流了好多好多。

离别时，一凡将一只信封塞到暖暖手中，红着眼说：“暖暖，你太瘦了，买点营养品补补吧……”

暖暖能想象在学习之余，一凡在风里雨里跑东走西到处打零工，节衣缩食存下这笔钱多么不易，可暖暖抹着泪追出去的时候，一凡早已跑远。

“我就知道，你厉害的。”暑假再回到小县城时，一凡上门去看望暖暖父亲，注意到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的暖暖，已经快拿到英语专业的毕业证书。他感动、他欣慰。

饭是必须吃的，暖暖做的天下最可口的扁豆肉末饭，还有些新鲜时蔬，一凡就想吃一辈子。

一凡临别时照例将校外打工挣的钱，硬塞到暖暖手心中。这一回，暖暖拿出亲手所织的两件毛衣，也塞到一凡怀里。

二

“您找错人家了吧？”薛诺诺突然出现在暖暖家门口时，暖暖吓了一跳。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裘暖暖吧？”薛诺诺笑盈盈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暖暖。

“是的。我是裘暖暖，请问你是谁？”暖暖依然一脸迷茫。

“哦，我是祁一凡的女朋友，也是他的同班同学。大学快毕业了到处玩玩，恰好路过这个县城，顺便替他来看看你。”薛诺诺浅浅地笑。

“一凡的女朋友？”暖暖一听，如遭雷击，但很快恢复镇定，“哦哦，请坐请坐！”

薛诺诺的确和一凡同班，她出身富裕、成绩优异，在学校里是校花级别的名人。她也并不是通俗爱情小说里那种浅薄庸俗的蛮横富家女，一凡外形优越、才能出众，最难得的是踏实肯干、沉着稳重，整个学院上上下下都认为他发展潜力巨大，才进入了她的视野。但一凡就是不回应诺诺，她只好动用了许多关系、花了很多时间，查到背后的情况。这次小县城之行，也是她的无奈之举。

“是一凡让你来的吗？”暖暖已底气不足。

诺诺并没有回答暖暖的问题，只说：“我爸要求我和一凡一起到美国留学。”

“哦哦，真好，真好！像一凡那样出色的男人，就当纵横四海。我，我祝福你们！”暖暖感觉自己头好晕，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这是给您的五万元，不多，是我的一点心意！”诺诺将一只鼓鼓囊囊的红包放在桌上，挥手离去。

“不可以，不可以！”暖暖追出了门，诺诺已上车急急开走了。

“薛诺诺，谁让你去找我家暖暖的？你上门施舍吗？”突然收到暖暖寄来的汇款单，看完上面的简短附言，一凡急了。

“祁一凡，我是想帮她。”

“那你跟她说了什么？”

“就说了我爸公司设立的基金选中了我们这届几个学生，要资助去美国留学，其中也有你。这是好消息，暖暖听了也很高兴，还祝你成功呢。暖暖跟你怎么说的？”

祁一凡挑不出什么理来，只好把五万块钱递给诺诺：“暖暖让我还给你，还谢谢你的关心。”

“你有女朋友，以后不要再来。人家会说闲话的。”赶回小城的一凡上门去找暖暖时，暖暖态度明显变得生硬冷漠。

“那是她编的。我只有你一个女朋友，到此时此刻，这个女朋友还没接纳我。但，我愿意等……”

“你不和诺诺一起去美国留学？”

“不去，她有她的世界，我有我的天空。”

一凡又吃到暖暖亲手做的饭了，吃了很多。

三

大学毕业后的漂泊之路，对一凡来说异常艰辛。几年间，和结识的朋友一起开公司，不料被骗；筹资合作开发一个科技项目，没想到钱也打了水漂……一个个挫折，让一凡深深品尝到创业之难，体验到人生百态。

尝过酸咸苦辣之后，一凡只好重拾当年的写作技能，没想到，由此一发不可收拾，结果反倒成为圈内颇具名气的公众号作家，拥有了自己的工作室。

薛诺诺留学归来，不事张扬地开了一家公司。一凡的奋斗途中，她在关键时刻动用自己的资源大力相助过，并且完全没当回事；当然一凡投桃报李，成名后也帮她获取了诸多收益。但相处下来，一凡越来越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巨大差距，他知道自己无法融入诺诺的圈子，诺诺也不会跟着他回到亲爱的小城，过他所向往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一切理清后，一凡回家了。小县城已换新颜，但那弯弯的小河、古朴的小桥还在。暖暖父亲已去世，暖暖开了一家服装店，线上线下地忙活，生意不错。

小城之夜，依然柔美如画。还是那座小桥，一凡和暖暖两个人并肩站在石栏边。

“你为什么不愿嫁给我？”一凡直截了当。不算年轻了，有些话再不说，就晚了。

“你有你的精彩，我不能拖累你。”这么多年过去，暖暖终于说出深藏于心的想法，“你和诺诺更合适，我真心祝福你们！”

“不！我的人生，凭什么你一个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