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进 严新春

黄斐，1918年出生于如皋。一提起他，著名演员尤小刚在他的《精神》一文中这样描述：“那真是一个富于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是‘地下党’，跟其他‘地下党’不同的是，他是在一条极其隐蔽、特殊的情况下从事地下战线工作的，他凭着个人的智慧和胆识，周旋于国民党军事部门，获取的情报都是直送苏联大使馆然后转到中央高层，所以，黄斐在我们的眼中，就是一个有特别精神的大英雄。”

一、参加抗日演剧队

1936年，兵荒马乱，日寇公然侵吞我东北、华北土地。18岁的学生黄斐逃离学校，从老家如皋来到了南京，报考了国民党的宪兵队。后来，国民党在武汉的宪兵十团设立了散兵收容所，并以晋级为诱饵，鼓动失散官兵归队，黄斐因不满宪兵队的打骂教育，拒绝回到国民党宪兵队。

“卢沟桥事变”爆发后，中华民族进入全面抗日的历史阶段。一批戏剧界人士迅速集结起来，在周恩来同志的直接领导下，借助郭沫若主持工作的国民党政治第三厅，以“上海救亡演出队”为基础，组成10个演剧队。这些演剧队伍中，很多人后来成了新中国话剧事业的主要骨干。离开武汉后的黄斐，经二哥黄拾介绍先是加入华北学生抗敌移动剧团，后又先后加入了上述10个演剧队中的“第一战区演剧队”“抗战演剧第六队”，辗转汉口、郑州、洛阳、桂林等抗战后方积极投入抗日宣传工作。此间黄斐开始接触到进步力量，并和一些进步文化人士相识，决心从事戏剧工作，唤醒国人思想，走“戏文救国”的道路。

二、机智投身隐蔽战线

1942年夏，黄斐身居重庆，结识了苏联大使馆武官别德涅珂夫·高尔金。交往一段时间后，苏联外交官对黄斐说：“鉴于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国民党未来斗争的需要，共产国际必须建立一条秘密通道，准备派人打入国民党的军事机构，从事秘密情报工作。”

1944年7月，国民党军政部部长办公室登报公开招考统计绘图员。黄斐前去报名，经考核他脱颖而出，被任命为科员级统计员，并授予上尉军衔。几经攀附，黄斐又赢得了少将参谋沈立人的信任，在国民党军政部的地位得到了巩固。军政部每星期例行的战情分析会议，黄斐常态参加，可以顺利探听到许多重要军事情报并及时将情报传递给苏联大使馆高尔金同志。

1946年5月，国民政府正式发布“还都令”，黄斐随军政部“凯旋”回到阔别已久的南京。黄斐所在的军政部统计绘图组转隶为国防部参谋科第一科，在此黄斐认识了一位国民党重量级的军官蔡文治。蔡文治非常欣赏黄斐的才干，亲自下令把黄斐正式调到所长办公室担任机要收发。与此同时，黄斐仍兼任兵器室机要地图的绘制、管理等重要工作。此后几年，大量的国民党绝密军事情报通过黄斐的手，提供给苏联大使馆，最终转交到中国共产党最高情报机构。

1947年下半年，黄斐兼任第一科内的防谍保密工作。

三、冒死急送江防计划

1948年年底，随着三大战役相继进行，南京国民党政权摇摇欲坠。为守住长江天险，国民党军部在南京白崇禧的居所秘密召开会议。参加会议的有林蔚、肖毅肃、冷欣、蔡文治、谭应机（南京卫戍区司令）等10名高级将领。黄斐携带《各战场形势图》随同蔡文治参加会议。此次会议的一个重要议题就是部署 “长江江防计划”，会议对各重要防线的兵力、炮火、水雷配备以及如何阻挡解放军渡江的防守方案都做了详密布置。其时，国民政府大厦将倾、人人自危，军统、中统对内互相猜疑倾轧，对外凶残镇压上演最后的疯狂，特别是对发现的间谍情报人员更是无情杀害。深知长江江防计划对于解放军渡江作战的重要性和紧迫性的黄斐，面对白色恐怖、随时有杀头风险的险恶形势，顾不得个人安危，会议一结束，想方设法以最快速度把这份重要情报传递到苏联大使馆。

1949年4月，国民党政府溃败，国防部部分人员撤离大陆逃往台湾。4月22日解放军渡江前夕，蔡文治命令黄斐当日中午前与他一起乘飞机撤离南京，计划先到上海，再由上海去台湾。黄斐迅即请示苏联使馆，得到指示：“全国解放在即，你在国民党国防部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必随他们撤走。”留在大陆迎接解放是黄斐的心愿，于是他以不愿将妻儿留在大陆为借口，假称要回家携带家眷并承诺将会乘下午的火车到沪与蔡汇合。当天，他秘密回到汉中路的家中，藏匿不出。待解放军入城后，他挤在欢迎的队伍中走上了街头。

四、艺术舞台大放异彩

新中国成立后，黄斐本可在公安部门工作，但他却选择了去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当一名演员。

1950年他演出的第一部话剧是由夏衍编剧、洪深导演的《法西斯细菌》，后来几年他又陆续参演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钦差大臣》《屈原》等多部话剧，其间受到周恩来总理和朱德委员长的接见。后来加入中央实验话剧院。

当时中央实验话剧院聚集了一大批导演、表演艺术家，黄斐被任命为总导演办公室主任，可好景不长，从1956年到1966年，“反右”“大跃进”“四清”“社教”等运动一个接着一个，黄斐等艺术家们只能疲于艺术之外的多种政治活动。1966年夏，因李克农同志为黄斐所作的书面证明材料被单位错放在另一个同志的档案里，组织上和黄斐本人均无法证明自己在国民党军政、国防部门从事秘密工作的经历，造反派遂以黄斐历史上参加过“国民党宪兵队”为借口，强行将他错误划归 “公安六系人员”一类，作为首批被揪出的“牛鬼蛇神”被列为“无产阶级专政对象”。

1976年，“文革”结束，单位在整理档案时，发现了李克农同志为黄斐所写的证明材料，真相大白，得以平反。这时的他已近60岁，争分夺秒倾注戏剧事业。1978年、1979年近两年的时间里，中央实验话剧院排演了陈白尘先生的历史剧《大风歌》。改革开放后，短短十几年中，黄斐抓住电影电视的发展为他提供的表演机会，参加了电影《顽主》《熊猫大逃亡》《西游记》等五十多部电影、电视剧的创作和表演。

2005年8月，上级主管部门派人慰问老干部，给他送来了一枚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的勋章。追求了一辈子，奋斗了一辈子，这位人民英雄、多才多艺的艺术家一生定格在2006年4月13日11点，享年88岁。

剧作家刘树钢在祭奠挽联中这样写道：“黄鹤西去渐行渐远长存正气，斐然一生经风经雨终有铮骨”。

黄斐（左）与著名演员张国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