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

一

到这座城市3年了，娅娅一直觉得自己像水中浮萍。

大学里海誓山盟的男友,毕业前对她说“我们分手吧，我要回家去照顾父母”，结果跟着别的女生走了。躲到这座海滨城市疗伤的娅娅，靠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当起自由职业者——网络写手。

“你写这些风花雪月，何时能成名成家？你啊你啊，和上大学时一样死脑筋！你要顺应读者胃口，写些穿越、玄幻、猎奇文章，才有人看、有人转！说白了，能赚钱赚流量的网文才是好文章！”闺蜜为娅娅指点迷津。

娅娅呢，只是笑笑。她有她的坚持。

二

当合租的金纬搬来时，娅娅很是担心这个人高马大的家伙。结果，除了第一天两人打了个招呼、简单地聊了聊，此后一连半个月基本上就没打过照面。

原来，金纬在酒吧做驻唱歌手，过的是夜生活，白天基本上是在房内蒙头睡大觉；娅娅则相反，白天静心写作，晚上该睡就睡。如此，哪有交集？

“一起尝点吧！”一个月后，让娅娅意外的是，金纬却没像往常一样去上班，反倒敲娅娅的门请她吃饭。

有些犹豫的娅娅坐到客厅沙发上一看，哎哟喂，茶几上摆了不少菜肴，有几样还是娅娅的心头好。

“都是你做的？”

“嗯。怎么样？”

对美食根本没抵御能力的娅娅大快朵颐：“不错不错！”

一场小小聚餐，不知不觉中拉近娅娅和金纬的距离。一聊，居然都是天涯沦落人。

金纬从小父母双亡，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从小爱唱歌的他就辗转各地酒吧卖唱谋生，也写了一些自己的歌，但都没有唱红。

“你就一直这样到处流浪吗？”

“一部日剧里面有这样一句台词，说人生有‘三条道’，一条是‘上坡道’、一条是‘下坡道’，另一条是‘不知道’。”金纬干搓着手盯着窗外，轻轻地说，“对于明天，我永远是‘不知道’。”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三

那天，一名靓丽的长发女子敲门找金纬，开门的娅娅莫名地感到一股不快压抑不住地往上涌，她重重带上自己卧室的门。

很快，金纬房间就传出笑声。

“注意点公德！谈恋爱，或者更疯，可以去外面！”她忍不住拉开房门大吼了两句。

那边沉默。过了约莫20分钟，时髦女走了。

“这女孩以前经常来听我的歌，现在是我女友，今天过来看我。我写了一首新说唱，把歌词拿给她看，所以她很开心。对不起，打扰你了！”金纬隔着娅娅的门大声说。

金纬女友再没来过，娅娅却忍不住去想那两人进展到了哪一步。

答案，还是金纬揭晓的。

那天傍晚，金纬竟然不由分说地拉着娅娅去吃饭：“咱俩都要喝得尽兴。”结果呢，金纬醉了。原来那个漂亮女友已舍他而去，他知道，自己一没钱、二没房、三没固定工作，人家姑娘凭什么守着他呢？前途茫茫，他不知道身在何方。

娅娅将酩酊大醉的金纬一步一步背回家。所幸，酒馆离出租房不远。饶是如此，娅娅到家已累得全身酸痛。

这一夜，娅娅彻底无眠，她也完全能理解金纬，他就是她。

四

娅娅外出时不小心崴伤了脚，脚踝处肿得像馒头，不能行走；金纬主动担起照料之职，特别是饭菜，天天弄得妥妥的。娅娅笑说，她已一不小心胖三斤。

痊愈后，娅娅反倒感到不可名状的失落：有人照料的日子，真幸福！

金纬看娅娅的眼色也变得温柔而细腻。

娅娅鼓励金纬在创作型歌手的路上走下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事业的赛道上胜出，真正实现自己的音乐梦想！

金纬常常关在房里埋头写歌，然后弹唱给娅娅听，征求她的意见，修改后拿出去表演。

金纬在圈子里开始有了一点名气，一家著名酒吧的老板听了他的现场，高薪邀请他前往自己那里驻唱，对他的进一步发展大有裨益。金纬兴冲冲地把喜讯告诉娅娅。

舍不得，不舍得。可又能怎样？他是她的谁？她又是他的谁？关在自己房内的娅娅，嘴咬着衣角。作为漂泊的行者，他能给她什么？站在娅娅门外的金纬，还是转身走了。

五

沉下心来的娅娅，将自己的故事拓展丰富后写成网络小说，取名为《此岸·彼岸》，发表后在网络上蹿红，成了新晋的“网红作家”。

那天傍晚，在又一次签名售书后，正准备撤离图书馆的娅娅，突然听到馆内设置的显示屏里传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是的是的，是金纬的歌，是他说话的声音！

“参加原创歌曲全国大赛获奖，我特别要感谢一位在我人生消沉痛苦之时给我最无私支持的女性，她的名字叫娅娅！我站在此岸难以自渡，她站在彼岸默默渡我！我才得以勇往直前实现梦想……”电视画面中，清瘦英俊的金纬望向镜头，让娅娅觉得他正在望着自己。

娅娅流出欣慰的泪。这泪，咸，却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