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晖

油面是用面粉发酵后再油炸而成的一种传统小吃。几十年前大家穷，也没有什么零食点心，农村里的人更是缺少油水，油面可算是高级营养品。人们探望产妇时，它更是和鸡蛋、红糖平起平坐，共同组成送礼佳品“套装”。

我老家在启东大丰乡，20世纪80年代前期，我高中毕业后就在大丰作新小学当了代课教师。学校离家较远，因此，一直食宿在校。当时月工资只有26元，本来就比较拮据，有了老婆孩子后，家庭经济更是捉襟见肘。

我的同事小杨老师油面生意做得不错，他给我出谋划策，让我也拿这个搞副业。穷则思变，我动了心。他家在东安镇上，我去拜访时，他不但热情地向我传授做油面的配方，而且还让我上灶，手把手地教。我去了几次后初步掌握了煎油面的工艺，也燃起了心中搞副业的激情。

1983年端午来临之际，我和老婆一商量，决定在不影响本职工作的前提下，煎油面补贴家用。

真是万事开头难。在那个年代，不仅面粉、食油都是国家计划供应的，想买全平底锅、长竹筷以及装油面的筐这些必备用具，都得请人帮忙。就这样，东奔西跑忙了好多天才凑足了一切。

星期六晚上，夫妻俩开始动手煎油面。一个蹲在灶后添柴烧火，一个站在灶前拉条煎。锅内油花翻滚，随着清脆的“滋拉”声，一把把金黄色的油面相继出锅。就这样，我俩忙活了好久，20斤的面粉条子总算煎完了。虽说此时煎的油面造型不太美，但我内心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翌日清晨，我用自行车载上芦筐，头戴大草帽匆匆出发。

一开始难免有些害羞，默默地骑了二三里路，来到邻近的向阳四大队，还是不敢叫卖。可不卖又不行，因为一筐油面的成本就是我一个月的工资。我来到几户人家的房屋附近，鼓足了勇气喊出第一声：“油面要哇？”

说来也巧，迎面正好走来一个短发大嫂，和我交谈起来，最后双方说定用3.5斤玉米籽调换1斤油面。于是，我跟着来到她家。她一下子要了10斤油面，并热情地将隔壁的妯娌喊来，将筐内剩下的全部要下，还主动答应玉米籽由她垫付。当时我一高兴，也没仔细看玉米籽。谁知到家后傻了，原来她给我的是霉变的玉米籽。出师不利，找到她估计也不承认，我只好承担了这笔巨额损失。

我没有气馁（事实上当时也没有什么退路了）。于是，每逢星期天、寒暑假，除了天气不好外，我都会做油面出去卖。夏天中午也不能休息，天热就赤着上身煎油面，常常被油溅到起水泡。

其实，最辛苦的还是下乡卖油面。每天清晨出去，游走于向阳乡、近海乡一带，要骑上百里路。再加上农民都是用杂粮兑换油面，出门载40斤油面，按3.5斤杂粮调1斤的比例，回来时，自行车上常常驮着100多斤的粮食，遇到上桥下桥，常会翻车摔倒。

有一年初春的傍晚，我骑车沿着三效河西侧向北卖油面。谁知，来到桥北50米时，突然一大片河坡塌陷到河里，我也连人带车翻落河中。幸亏我会点水，才推开压在身上的自行车，从水中站起。因为河水较深，我无力将自行车推上岸，只好立在水中等有人经过时求助。夜幕降临，我扶着车辆站在齐胸深的河水中冻得瑟瑟发抖。好不容易看到河东有个中年男子过来，我急忙喊他帮忙，谁知他不愿来拉我。又过了一阵，一对路过的好心母女帮我将车拉上了岸。

当然，苦中也有乐。我从周六晚上忙到周日，能赚八九元，这比一周的工资还要高，党的勤劳致富政策的确使我尝到甜头。后来，我改行调走，煎油面生涯才踩上了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