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凯燕

男孩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声嘶力竭地呼喊，满口秽语，将愤怒的爆竹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儿丢到所有人身上。“这小孩怎么会这个样子？”“太可怕了！”人们围观着，指点着。

两个女人七手八脚拉男孩，他手舞足蹈与她们对抗，年轻女人的口罩被打落下来，唾沫啐到她脸上。她恳求着、哀求着，试图使孩子平静下来。

人越聚越多，有的病人暂且忘了自己的病痛，伸长了脖子看。两个保安只得像赶鸭子一般将围观人群驱散，人们离开时仍频频回头，恋恋不舍。

孩子终于乏了，那股子劲头消失了，虽小眼神仍桀骜，却也被年长者又哄又骗拖着走了。年轻女人留下打扫战场，捡起包，将散乱的病历、检查单、发票等收拾整齐，站直，戴好口罩，捋顺长发，拉拉衣裙，这是一个打扮得体的精致女人。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这孩子就是这样，一阵子发作起来就狂躁，所以带他来医院看看。”她微微欠身，表示歉意。

熟悉感扑面而来，我不禁定睛去看她，电光石火间猛然想起一个人，是她！虽仅有过一面之缘，因在朋友圈互动了几年，算是陌生的老朋友了。

这些年，我围观着她的生活，见证着男孩的成长，英语好，会弹钢琴，有小绅士派头。她的朋友圈总是风和日丽、悠闲散淡，喝茶、弹古琴、插花，与女友聚餐，参加party。仿佛世间所有的好处都被她得去了，而我却每日奔忙，过得疲惫潦草，真是既羡又妒。

一个阳光灿烂的男娃怎会成如今的模样？在她美丽优雅的背后又藏着怎样的辛酸？离开滤镜，她娟秀的眉目间明显蹙着一道深纹。我知道不该在此时与她相认，也但愿她没认出我。

她离开了，宽大的长风衣显得她颈脖格外修长，如矜贵的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