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夜明珠

两只鸭子

◎宋继高

园子里原本就有两只鸭子,是洞庭东山当地的友人送来的。友人的初衷也是想让我加强营养,所以,他特别关照厨房的老陆:这鸭子已放养了五六年了,一般五年以上的称“老鸭”,老鸭汤更有滋味。

他这句话说了之后两三天,我从外面回来,一进园子,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香味,赶到厨房一看,一只老鸭正焖在陶煲中炖汤呢,白生生的雾气,正从陶盖气孔中腾腾地向外冒。老陆喜笑颜开,对我说晚上喝老鸭汤。我有点不悦,对他说:“谁让你杀的?”老陆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问我:“人家送来时,不就是说,让你补补身体的吗?这五年以上的老鸭汤很有营养,市面上每只值四五百元呢。”我又好气又好笑,问他:“还有一只呢?”他说,在池塘里呢。我说,我怎么没有看见。他说,可能被吓到了,躲起来了。我对他说,这一只不要再杀了,把它养起来,要养好。

从此以后,这只被我“刀下留命”的鸭子,孤独地在水面上游荡,成天一点儿声响都没有。有时,它也上岸在草丛中觅食,形单影只,蔫头耷脑,没有一点儿精神。每每有朋友过来,见此情景,总会对我说:怎么就一只,再买一只吧,配起来,这一只多孤单啊!

友人说得极是,我也寻思着要为这只鸭子配对成双。可接下来,三年疫情猛扑过来,打乱了原本的生活节奏,这鸭子配对的事就被耽搁了下来。

今年三月,神州大地一扫疫情阴霾,春光万里。

二弟从江北送来一只鸭子,放进了池塘。说来真的奇怪,这鸭子一放下去,就径直游向停在水面发呆的那只,这老鸭见来了一只同伴,伸长脖子打量了一会儿,就尾随着新来的鸭子向前游去,没有丁点欺生,也没有表现一点儿“我的地盘我做主”的霸道,更没有“怒发冲冠”作决斗状,却好似旧时友般的一见如故,难道这也是缘分吗?

两只鸭子,江南的黄嘴,称黄嘴鸭;江北的灰嘴,称灰嘴鸭,成天相互陪伴着,形影不离,卿卿我我,叽叽呱呱,相依为命。有时,一只鸭子游走了,见另一只没有跟上来,它会停在水面,轻呱两声,那鸭停止掏食,立即向那一只游去。它们就这样在不大的内塘水面上游来游去。高兴时,它们还会立起身子,展开翅膀,扑腾水面,发出呱呱的叫声。有一次,我看见江南黄嘴鸭,时而用脑袋猛击水面,激起雪白水花,时而展开双翅,立起身子,轻功般地在水上旋转,处于一种癫狂状态。我心下一惊,这鸭子是不是误食了什么有毒食物中毒了,立即把老陆叫来,老陆见此情景,笑了,说:它们开心着呢!快乐着呢!你等着看,这一只表演结束之后,另一只也会跟着来。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另一只鸭子也在水面上扑腾起来。

太阳好的时候,两只鸭子会一齐上岸,并排立于一块石头上,把脑袋深深地插在翅膀之中,在阳光下蒙头大睡。

它们更多的时间都用在梳理羽毛上。鸭子理毛,与猴子不同,它们从不互相理,而是“自扫门前雪”,但它们理得特别仔细、特别认真,理好之后,先后“扑通”一声跳下水去,欢快地游动起来。

这江南江北的两只鸭子,就这样跨江融合,友好相处,快乐地生活在小园的池塘里。给小园增添了无限的生机与活力,也给光临小园的友人带来了许多话题和愉悦。

这使我不由得想起那首《两只老虎》的儿歌,我忍不住借着原韵,在心里哼起两只鸭子的儿歌:两只鸭子,两只鸭子,叫呱呱,叫呱呱,一只是黄嘴巴,一只是灰嘴巴,真好玩,真好玩!

有一次,我从外面回来,看到两只鸭子在园子的小径上大摇大摆、漫不经心地走着,我突发奇想:它们这等架势,若遇到紧急情况如何应对?为了检验一下,我恶作剧般地从后面紧走几步赶了上去,见后面有动静是冲着它们来的,那鸭子一改先前的不紧不慢,猛地展开翅膀,啪啪啪地飞进池塘,落水后又快速向前游动。见此情景,我想起“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俗语,这鸭子也是平时有翅却不飞,只是未到危急时。

许是心情愉快,许是营养富足,两只鸭子开始下蛋了。

今天这个生一只,绿壳;明天那个再生一只,白壳。两只鸭子交替着生,乐得老陆每天都有鸭蛋拿。我问老陆,只有一只鸭子的时候,那只鸭子可生蛋?老陆说,生的,就是拿不到,它有时生在水里,有时生在草丛中,一落地,转身就被它啄破吃掉。我对他说,这其实就是它在表达对我们的不满。老陆点点头,同意我的看法。我又对他说,你杀了它的同伴,它就不让你吃到它生的蛋,它这是在愤怒、在抗议、在报复我们呢。

老陆无语。

任何生命,都应该得到善待,人与自然就应该和谐共生,这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必须贯穿于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和点点滴滴之中。

我突发奇想:它们会不会哪天一高兴,突然生出一只大大的圆圆的绿莹莹的白亮亮的双黄蛋呢!

2023-06-13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139190.html 1 3 两只鸭子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