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健全

初夏到拉萨，慕名而至西藏博物馆。阳光灼灼，但挡不住观众的热情，长长的队伍已排得转过了罗布林卡路。前进中，抬头望去，高原蓝蓝的天空下，巍巍乎新馆美轮美奂，煌煌兮飞檐遥接云烟。

入金顶大厅，上新馆二楼，“雪域长歌——西藏历史与文化”展正在进行，这是首次将西藏地方史与中国国家史进行全面贯通、系统穿插和无缝衔接的西藏通史陈列。展品约2000件（套），其中300多件（套）文物为首次展出。

史前石器、阿里岩画一个个看过来，惊艳的便是镇馆之宝——朱墨彩绘双体陶罐。凝视这件20世纪70年代出土于昌都卡若遗址的文物，不由对雪域先民由衷感佩。只见陶器口呈喇叭状，直颈、斜平肩，腹部为袋状双体，饱满丰盈，极具生活情趣。器表除了以朱彩、墨彩装饰外，还有意味形式的几何纹饰。讲解的小伙子很专业，也很认真，他说：这件文物已有4000多年的历史，代表了当时制陶的最高水平，且与中原新石器时期的陶器有一致之处，如双体陶罐上的菱形图案以朱墨两色相区别，朱墨两色的搭配有着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多见于马家窑文化中晚期。看来，双体陶罐是多元文化互动的结果，印证了卡若先民与中原地区保持着文化上的交流交融。

历史一路演进，藏汉一家亲的佳话，莫过于文成公主、金城公主进藏。观过唐代画家阎立本的《步辇图》摹本、文成公主进藏路线图，以及唐代的箜篌、琵琶、龙头三弦琴等，1∶1的 “唐蕃会盟碑”复制件矗立在眼前。一眼千年，这座记录藏汉友谊的历史丰碑，为唐蕃第八次会盟时所立，至今依然屹立在大昭寺门前。碑文分别用藏汉文刻有“甥舅和同为一家，商议社稷如一”的文字，记录着因受吐蕃王赤德祖赞与唐朝金城公主联姻，而形成的唐蕃之间的甥舅关系。

边看边听讲解，馆藏最珍贵的展品之一当属萨迦班智达的一封藏文亲笔信。13世纪中叶，建立了中央政权的元朝，开始派遣军队进军西藏，蒙古王子阔端邀请当时在西藏具有广泛影响力的萨迦派首领——萨迦班智达赴凉州（今甘肃武威）商谈西藏归顺蒙古汗国事宜。在商定归顺事宜后，萨迦班智达即致书西藏各地僧俗首领，说服他们归顺。这封信除了敦促各地首领归顺之外，还有相当部分内容是关于在西藏设立行政区域、建立官制、征收赋税等具体的治藏政策与措施。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凉州会晤和萨迦班智达的公开信，清楚地再现了西藏地方归顺元朝中央的史实，这封信也成为西藏是中国不可分割一部分的明证。

展品实在丰富，印章、封诰、唐卡、古籍、造像等一时是看不尽的，只有选择参观。于是，徜徉在时序迭进的一枚枚印信之前。

在一方上等和田玉元代“国师之印”前，讲解员说，1260年忽必烈继承王位，建立元朝政府，封萨迦派法王八思巴为灌顶国师，赐玉印，委其兼管中央政权设置的总制院管理西藏军政、宗教事务。1271年忽必烈定国号为元，于1279年统一全中国，西藏正式成为中央政府直接管辖的一个行政区。在“国师之印”旁，还陈列着元朝中央赐给萨迦派琐南藏卜为白兰王的印信“白兰王金印”，以及元成宗册封萨迦派首领桑杰贝的青玉印玺“帝师之印”。

明代阐化王象牙印、阐教王金印及“大禅佛宗”玉印等之后，清代的印信既多且美，令人瞩目。

乾隆皇帝册封七世达赖喇嘛·格桑嘉措的印信，金光闪闪。它高10.1cm，边长11.2cm，重8257克，系纯金铸成，印文用汉、满、藏、蒙古四种文字。“达赖喇嘛”的封号始自顺治，公元1653年顺治册封罗桑嘉措为五世达赖喇嘛，“达赖”是蒙古语“大海”的意思，“喇嘛”是藏语“上人”的意思，这标志着清政府正式承认达赖喇嘛在西藏的政治和宗教地位。历史上，清政府曾先后封授五世达赖喇嘛、七世达赖喇嘛、八世达赖喇嘛金印，但保存至今的仅有这枚金印，弥足珍贵。

接着，一尊“朵森格”驻藏大臣衙门石狮昂首挺立。说来，前天路过八廓街上的“冲赛康”清政府驻藏大臣衙门旧址，那里已辟作了陈列馆，只因天色向晚，未能一探。眼下倒好，相关的展陈让我补上一课。1792年，开始实施的驻藏大臣制度是清中央至为重要的治藏措施。那年在驱逐廓尔喀侵略势力后，制定的《钦定藏内善后章程二十九条》是西藏历史上最为完整系统的法律文件。这部章程对驻藏大臣制度、金瓶掣签制度、地方官制度、藏军制度等作了明确规定。其中规定的金瓶掣签制度，是指由驻藏大臣用御赐金瓶抽签，报中央政府决定达赖、班禅等大活佛的转世。橱窗内陈列有乾隆颁赐的“金贲巴瓶”，旁边放置着用于抽取转世灵童的五根象牙签。其中，书有“嘉黎县坚赞罗布”字样的名签，即是1995年掣定11世班禅时所中之签。

此外，中央政府馈赠的礼品也是琳琅满目，令人叹止。尤其是一青花莲托八宝纹盉，造型独特，胎质细腻洁白，青花艳而不俗，饰缠枝莲纹、折枝莲纹、回纹、八宝纹等，底部有“大清乾隆年制”六字三行青花篆书款，通体古朴又具俊秀之美，堪称乾隆青花瓷中的上品。

往前走，1951年《和平解放西藏办法的17条协议》文本前，观者尤多，喜形于色。正从此，西藏一跃跨千年，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亘古新生，长歌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