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

一

“紫影！”正在花店里挑选盆栽的苏桓听到一个女孩的叫声，站在距他不远处的另一个女孩转过身冲呼喊者一笑，正好和苏桓面对面。苏桓是读美术专业的，艺术作品中古今中外的美女看得太多，可是，他还是愣住了。

那个大呼小叫的女孩拉住漂亮女孩说着什么，漂亮女孩则两手比比画画，似在回答。这么美丽的女孩是个哑巴？苏桓的心一沉，为这本不该存在的缺憾深深惋惜。

苏桓对花卉并不精通，那女孩指什么他就买什么，最后只管扫码付钱。他家和花店也就隔着两条街，此后，似乎有种神秘力量吸引着他天天往“紫影花店”跑。回到画室，看到越来越多的花花草草，陡然，苏桓就觉得，那个女孩给自己带来了美不胜收的春天。

苏桓自觉一贯是趣味高雅的艺术青年，但最近他突然发现自己很有八卦天赋，打听到了不少关于紫影的消息。

紫影不是天生的哑巴，而是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所致。后来，她的父亲在外出途中遭遇一场塌陷事故丧生，守寡没多久的母亲扔下她改嫁了。可怜的紫影是被外公外婆抚养大的，现在外公已去世，她就剩外婆一个亲人了……

苏桓也曾经拥有过一个幸福家庭，可是，在他高考结束后的那一年，一切的美好和美满都戛然而止。父母带着他出国旅游，不料遭遇突如其来的海难，被成功救还的只有苏桓。或许是为了逃避，苏桓选择了埋头苦读，将自己沉浸在美术世界中。

“苏桓，你的画太冷了，有点偏执。”指导老师多次提醒，可苏桓觉得自己只不过选择了心中的真实。

二

去花店趟数多了，慢慢地，紫影对苏桓也不生疏了，两人渐渐互相了解起来，紫影还会抽空为苏桓泡上一杯香茗。

“不用太累。这世界，钱是赚不完的。开心最重要。”苏桓用微信将心里话发给紫影。

“谢谢！如果可以快乐赚钱，那么，哪怕累点，我也心甘呀。”

“那倒是。我就想问问，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眼下没有。再说，你已买了我不少花儿了。”紫影回话，带着一个俏皮的笑脸。

苏桓发现，他不仅渴望，而且迷上这样的文字倾诉。

紫影终于同意了做一回苏桓的模特，这让苏桓大喜过望。平生头一回，苏桓在以紫影为模特、题为《窗边的少女》的油画作品中，使用了暖色调。他为自己的作品感到心潮澎湃，送去参加了全国大赛，居然一路过关斩将，夺得了一等奖；苏桓也因此名列最有发展前途的美术界年轻新星行列。

苏桓将几万元奖金转账给紫影，可是，紫影没收下，只是微信回复感到很幸福：“谢谢你！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

三

那天晚上，正想睡下的苏桓，突然接到紫影的微信，请他按发来的定位地址赶去帮她一个忙。风风火火赶到后，苏桓发现原来那是紫影的家。她的外婆起床倒水时意外摔跤，爬不起来了。苏桓懂一些急救知识，没敢乱动老人，马上打了120呼叫专业人员，把外婆送到了医院。

紫影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外婆，捂着脸呜咽。苏桓心疼地抱住她，用肢体语言表达着他的心声。紫影好像累极了，靠在苏桓温暖的怀中，竟慢慢睡着了。

苏桓陪着紫影，在医院病房守护了外婆整整两个月。遗憾的是，年事已高的老人是禁不起摔的，严重受伤的紫影外婆因并发症导致器官衰竭，最后不治而去。

协助紫影处理好善后事宜不久，苏桓接到导师的通知，让他随一个美术代表团出国访问。那是他盼望的事，可以造访神往已久的艺术大师。他办理了出国手续，简要和紫影作了个交代，匆匆走人。

此后，紫影就很少和他联系，后来竟全没了音讯。苏桓有些不解，安慰自己说，或许这是她心情不好的原因，等回去了再安慰她。

四

当苏桓再到花店时，却惊讶地发现，招牌已经换了，招呼他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中年女人。

“请问，原来的店主去哪儿了？”

“哦，你是说那个漂亮的哑女呀？她把这家店转让给我了。她和我说她和闺蜜一起到外面闯荡去了。”中年女人上下打量着他，突然问：“你叫苏桓，对吗？”

苏桓赶忙点头：“我就是。”

“紫影跟我说过你的样子，还说你是一个有名的画家，你的确是很容易让人认出来的……她让我转告你不要找她，她的联络方式已经全换了。她还给你留了一封信。”

苏桓看到紫影的娟秀笔迹——“亲爱的苏桓，这是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你，也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你不必找我！我是一个残疾人，我想如果赖上你，首先我自己的压力就会很大，其实就是不负责任地拖累了我们两个。再见了。最后想对你说一声：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是幸福的。你会比我更幸福！”

苏桓茫然。这些是她的真心话吗？他该去找回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