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漫漫

我拎着大包小包，跟着雇主陈美到上海做保姆。活儿是带陈美的孙子，一个出生六个月的男婴，兼职做家务。

来到陈美儿子的家，她的儿子儿媳热情地招呼我，她的孙子由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人抱着。那女人，穿着朴素，头发扎着马尾，一条腿有点瘸。相处了两天，我发现女人是安徽人，也是招来的保姆，做各种家务都熟练、麻利，而且烧得一手好菜，我都不怎么插得上手。

陈美见我怏怏不乐，便悄悄和我说：“我们是老乡，都是启东人，我跟你实话实说吧。”原来，他们一家都是启东人，包括她的儿媳妇。自从家里添了宝宝后，他们一直想招个启东籍的保姆，说是家乡人知根知底，又好沟通，所以，这次陈美回到启东就找了我。那个女人是在上海的中介找了临时顶着的，没想到做事这么好，就先用着。不过，以他们家的情况，最后还是只需要用一个保姆，等那女人一个月的试用期结束，就让她走。

陈美的孙子有个好听的名字，但大家都叫他“宝宝”。宝宝对我竟然不认生，张开双臂要我抱。我抱着他轻轻唱儿歌，唱了一首又一首；又按学到的育儿方法，指着幼儿图片跟他讲故事，和他海阔天空地唠叨……陈美一家都说：“宝宝跟你真亲。”

一天夜里醒来，我发现那女人还没睡，坐在床上抹眼泪。

我很诧异：“你、你怎么啦？”

她说：“小伟他们肯定要你的，你是他的老乡嘛。”

“别多想，顺其自然吧。”我说。

“在中介所，小伟本来是要招个启东人的，是我恳求他招我的。我是个瘸子，工作不好找，都嫌弃我这条腿。可我两个上学的娃、还有公公婆婆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都要靠我一个人。”那女人打开了话匣子。

我问：“那你老公呢？”

女人低头不语。

我以为她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生病……死了。”她幽幽地说。

我无言以对。

那女人的话，使我难以入眠。过了两天，我找了个机会，和陈美一家打了招呼，说突然收到家里讯息，有急事要我回去，恐怕要在启东多待一段时间，保姆暂时是做不成了。他们同意后，我收拾了自己不多的行李，很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