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辉

妻子的奶奶已经95岁了，比我母亲大10岁，我母亲一直很关心她的身体状况，于是，这两天她发了视频来和我母亲交流。

我母亲一辈子喜欢“和稀泥”，在她眼里儿子们个个很好。妻子的奶奶则很有原则，一贯丁是丁、卯是卯。视频里，她躺在床上，说着说着，当着两个女儿的面评点了她的5个儿女，该表扬的表扬，该批评的也没客气，一点不含糊。

我将视频放给母亲看，母亲边看边说老奶奶气色真不错，继而又说脸上多了几处寿斑。5分钟视频放完了，问她，奶奶说了些什么？母亲瞠目结舌说不出，因为她光顾着自说自话，基本就没听。

我想起二哥小时候，父亲给他辅导功课。说了半天，二哥兀自发笑。父亲问他笑什么。他说窗外两只喜鹊在打架，很好玩。

“你真是很不容易，要是当初不努力、不用功，恐怕初中都难毕业。”走出母亲家，妻子替我叹了口气。她显然理解我家三代人为什么都比她家同龄人混得差，学习能力的差距太明显了。

虽然听着不受用，但我内心深以为然。当年，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去啃完了《微积分》《物理化学》《有机工艺》，勉勉强强混个及格。我也知道有些同学不用费什么力气学，就考了90多分。

好在父亲还是给了我一部分优质基因。父亲记忆力很好，中年时能背诵大段《毛选》。我的记性也不错，自考会计、汉语言文学非常省力。然而，父亲一贯认为文科无用，这导致了我当初学业、职业选择都出了大问题，人生因此平添许多艰辛。

父亲临终前，对当初替我规划人生的失误深感愧疚，我倒已经不怪他了。人的认知水平受很多因素制约，他初心的确是为我好。

“我已经使出了洪荒之力，然而彻底失败了……”朋友二喜找我聊起家里的烦心事。当初，为了儿子能上好中学，二喜卖掉九成新的房子，换了一套破旧的学区房。担心儿子万一学习不行，让他学了吹葫芦丝，做好实在不行就考艺术生的打算。然而，儿子最终只考了相当于三本的学院，毕业后在一所小学代课，收入不高。

“你上学时学习吃力吗？”我问二喜。他一愣，承认是，总是勉强及格。可见资质平平。又怎能去一味苛求儿子出类拔萃？

有人爱自我打鸡血，相信人与人都一样，只要努力就能过得不比别人差。实际上，个体差异真实存在，人们说“鸡窝里出凤凰”时前面都会加上“没想到”。通过努力，我们以不怎么好的资质混成了人堆里的中不溜儿，其实也算是一种成功。同样，孩子们只要努力了，我们就应该予以肯定，至于结果不必过于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