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老卢一直在为儿子的婚姻发愁，半夜也常起来叹气：儿子这辈子好歹也得成个家啊。有天深夜，老卢还给我打来电话说睡不着，喊我去他家喝酒。

老卢的儿子都35岁了，还没结婚。老卢的儿子对娱乐女明星特感兴趣，在他屋里墙上床头贴满了女明星的图片，平时一个人在家，经常怔怔地望着图片，也会自言自语。

老卢的儿子有智力缺陷，不是先天的。他7岁那年在乡村公路上玩耍，被一辆呼啸而过的货车撞成重伤，命是留下来了，脑子却坏了。老卢是32岁那年得儿子的，不料命运却是这样一个安排。老卢的妻子比他小12岁，几次哭着求他：“再生一个吧，你啥也不用管，全由我来带。”老卢死活不肯，一个人悄悄去做了节育手术。

老卢67岁了，秃顶，矮瘦。他52岁那年，老家的土地被征收，补偿的房子离我原来的家就几百米距离。他和老伴现在自己干点活，再加上社保金，每个月收入有7000多元，用老卢的话说，完全够吃够穿了。春节要到时，老卢还会主动买点年货，去看望一些贫困人家。

我和老卢的交往，是一次他硬拖着我到他家喝酒开始的：“我炖了一只猪蹄膀。”

老卢的妻子从农村进城10多年，从不说人闲话。一天3次清理拖运垃圾后，就回家做饭。老卢说，我喜欢老婆做的饭，香得很，大饭店的饭菜都比不上。老卢的儿子从我进门时就拉住我的手，“嘿嘿嘿”笑个不停。喝酒时老卢说：“儿子，你也陪叔叔喝一杯。”老卢的儿子一口气喝干了一瓶啤酒，他站起身叉着腰说：“叔叔你不要喝了，帮我家节约钱，我酒量大。”有一年，一家企业举办啤酒节，老卢的儿子跑去参加喝啤酒赛，得了一个亚军，老卢为此乐了好久。

有天同老卢喝酒，他说起儿子那年出车祸以后，从医院出来，就没再去找司机赔偿了。我激动得跳了起来：“老卢，应该去找他啊，找他赔偿！”老卢一把拉住我：“司机家也穷，还同老婆离了婚，算了，这辈子我认命。”

有一次，老卢儿子把家里上千元钱拿走了，到外面流浪了好几天才回家，说是要去找一个媳妇回家，老卢两口子几乎找遍了全城的车站码头。尽管儿子现在这个样子，但仍是老夫妻的“一口气”。

而今，老卢一家生活开支后的全部积蓄都是为孩子攒着的，他们还为孩子买了养老保险。“我现在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我们死了儿子怎么办。”老卢眼泪汪汪地说。

前年，我妈为老卢的儿子在我老家给他提了一门亲事，那女孩腿有些瘸，老卢给了她家一些彩礼钱。女孩在老卢家住了两个月就突然走了，从此再无消息。我气呼呼地拉着老卢去找女孩的父亲还钱，得知女孩的父亲已患了癌症在住院，老卢蹲在那家人的墙角，轻声说：“算了，算了，就当我做了善事。”

老卢年纪大了，干力气活儿有点吃力，儿子在这方面似乎比较知事，常过来帮父亲的忙。儿子在前面拉，老卢在后面吭哧吭哧地推。有时，老卢也在后面默默流泪。

“走吧，去我家喝酒，又炖猪蹄膀了。”这是老卢见到我时的家常招呼。

老卢说，每个月，他家炖4次猪蹄膀，想吃肉时就吃肉，吃个饱，吃个够。每天一睁眼，能看到老婆儿子。“现在的日子我已经觉得很不错了。”老卢吞下一口酒后说。

和老卢一家人交往久了，我在心理上已把他们当成了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