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希华

父亲今年86岁了，十年前查出小脑萎缩。医生吩咐我们做子女的要让老人多运动，多找一点乐事，让老人家开心，也许这样萎缩就来得慢一点。

一晃几年，父亲除了动不动发火、有几次回家迷失方向外，并没有目光呆滞，错把骨肉当外人。父亲生活节俭，不舍得多花一分钱。小脑萎缩，是不是与他省吃俭用有关呢？这是我没有科学的推测。父亲的“小气”，至少在我们姐弟四个中是出了名的。

如今，我们姐弟四个生活条件已经今非昔比。遇到父亲生日，姐弟聚在一起，商量给他过个像模像样的生日，想了好几个方案，结果，父亲知道了，大发雷霆，弄得我们哭笑不得，有孝心却无处使。眼看父亲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他还没有吹过一次生日蜡烛。做儿女的，心生愧疚。

前几天，父亲86岁生日，我试探了一下母亲，说准备给父亲过一个有蛋糕、有烛光的生日。母亲听了眉开眼笑，但不知父亲意下如何。母亲说，我负责吹风，反应不大，你就照样做。

头天晚上，我问了一下母亲，母亲也没有肯定的回答。看样子，我只能宁可被他骂，也要“一意孤行”了。

晚上，万家灯火。我把蛋糕放在桌上，观察了一下父亲的表情，父亲眼睛一亮。看来没有反对，我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地。拆开包装，精美蛋糕上写着“祝老爸86岁生日快乐”，父亲看了，像小孩子似的，满脸堆着笑容，连忙问要多少钱。

妻子在一旁提醒我帮父亲戴皇冠，这样一打岔，就蒙混过关了。我怕父亲拒绝，不敢动手。妻子干脆利索，把皇冠戴在父亲的头上。父亲很乖，乖得像3岁的孩子。为了让大家分享父亲生日的快乐，妻子负责拍视频，转发给想来又不敢来的姐姐哥哥，还有妹妹。我负责引导父亲吹蜡烛。没想到，颤颤巍巍的父亲，噘着嘴，聚集一股风，一下子吹灭两根。他笑了，笑得那么幸福。那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

我对父亲说，吹蜡烛要许愿的。父亲一个劲儿笑，像犯错的小孩子一样，后悔没有许愿。还有几根燃烧的蜡烛，父亲还是没有合掌，一下吹灭了。父亲说：“别浪费，烧着怪可惜的！”我一听，心一愣，一辈子了，父亲还是那么“小气”。

事后，母亲告诉我，那一晚，父亲睡得特别香。

有个哲学家说过，有一种父母拒绝就是接受。我没有想到，对自己“抠”的父亲多次拒绝儿女的心意，其实内心多么渴望这一份幸福，这一份能让岁月不老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