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九宏

小时候家里是养猫的，唯一目的就是捉老鼠。

那时的民居是平房，砖木结构，坡面屋顶，老鼠易藏身。普通家庭也没冰箱，食物存放相对比较随意，家里常有“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的感叹。有了猫，这个老鼠的天敌，家里会安宁很多。

我家养了一只黑猫，每天定时在专用区域吃它的鱼食，不过，真是个馋猫，往往吃完继续在饭桌旁晃悠，还“喵喵喵”叫个不停。有时爬到凳子上，用爪子轻轻牵扯我的衣服，直到我回头挠挠它的小脑袋，才满怀期待地跳到地面，我再扔点儿剩菜，它便一扫而光，然后心满意足地趴在地上睡懒觉。

我家的黑猫好像能飞檐走壁。夜晚家里关门睡觉，但在门槛儿边上开了一个圆洞，装了个活动的挡板，供猫自由进出。许是白天睡足了，它特喜欢“锦衣夜行”，经常听见它在屋顶上来回奔跑，有时有好几只猫在上面嬉戏打闹。

一天下午，黑猫正趴在床边打瞌睡，忽然睁开眼睛，竖着耳朵似乎在辨别方向，猛地像一支离弦的箭冲向床底，一阵骚动后，它嘴里叼着一只老鼠现身，像凯旋英雄一样，从我们跟前昂首挺胸地走过，威风凛凛地接受检阅。还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一只老鼠抱头飞窜，穿过餐厅，黑猫紧追不舍，老鼠慌不择路，挤进大衣柜底下逼仄的空间，黑猫试探着想钻进去，无奈自身尺度太大，气得它把爪子伸进去勾了又勾，却只抓挠出了一些细碎灰尘。不甘心的黑猫气呼呼地围着大衣柜绕来绕去，稍后它悄悄埋伏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衣柜底下，保持随时扑击状态。所以在我印象里，猫天生就是捉老鼠的，从不需要我们操心，更不需要伺候它，它也不会给家里增加任何负担。当年的左右邻居几乎都养猫捉鼠，有的家里还不止一只。多年后，城市搬迁改造，我们搬进楼房，楼上无鼠，自此不再养猫。

哪料四十年后，儿子大学毕业，分配到北京工作。某天，他突然通知我们养了一只猫，乍一听，我挺奇怪的，他租住的是高层楼房，怎会有老鼠？还说是花了几千元从宠物店买回来的，我吓一跳，街上流浪猫不是很多吗？干吗花这冤枉钱。再后来，从电话里陆续了解到一些信息，说是布偶猫，但血统不够纯正，所以费用相对不高，取名“皮蛋”。儿子定期从网上购买猫粮，每天要当“铲屎官”，“皮蛋”拉屎有专门的猫砂盆，还有专用玩具，还要陪它玩，说是叫“撸猫”。我很纳闷，儿子工作很忙，自己都不干家务活儿，哪有心思和精力伺候猫呀！儿子撸猫的一系列言行举止，彻底颠覆了我对传统养猫的认知。更离谱的是，“皮蛋”不会捉老鼠！咳，这可是猫的天性啊，不捉老鼠，还能叫猫吗？

后来，儿子要调到其他城市工作，不便带猫。儿子要求我和他妈妈负责抚养。我们真是一万个不情愿啊，但拗不过儿子，只能成为接盘侠。为迎接“皮蛋”回家，我们把阳光房改造成它的闺房，配备了专用家具、饮水机、猫砂盘以及玩具等。布偶猫的确很漂亮，头大，脸蛋尖尖，像个等边三角形。头顶扁平，两只耳朵微微前倾，额头和耳朵部位几乎都是巧克力色，其余部位呈白色。深蓝色的椭圆形大眼睛，水汪汪的。颈部好像戴着围脖，走起猫步来，蓬松的尾巴骄傲地向上耸立，悠闲自得地晃啊晃的。被毛丰厚而美丽，四肢粗大，全身非常松软，像软绵绵的布偶一样，怪不得称为布偶猫。

它非常爱干净，没事儿就斜躺着，不辞辛劳地用舌头上上下下清洁着每一根毛发。它回到老家倒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看到我坐在沙发上，它就迅速蹿上来，轻柔地喵几声往我怀里钻，并用短鼻子反复轻顶我的手臂，我轻轻梳理它的毛发，它就有节奏地发出“咕噜咕噜”惬意的声音。“皮蛋”有时仰面躺在沙发上，我故意与它保持一定距离坐下，它发现后，后背就顺势沿着沙发坐垫缓缓挪动，直到把脑袋贴紧我的大腿，然后伸展四肢，双眼温柔地盯着我，懒散地等待主人抚弄。颜值高、爱整洁且又很黏人，难怪儿子喜欢它，我们也渐渐把它当成家里的重要一员。

“皮蛋”成天想着出去溜达。它常常跳上窗台，隔着玻璃看着行人走来走去，听着小鸟叽叽喳喳，哪怕一片树叶飞舞，也会吸引它的眼神上下左右转来转去。看着它如此渴望外面的世界，我只得抱它到家里的小院子过过瘾。一落地，它就欢快地踏上草坪。

院子里有个小鱼缸，养了几条金鱼，它在旁边漫不经心地瞅了一眼，没兴趣。不料，此时窜来一只瘦瘦的白色野猫，“皮蛋”惊奇地盯着对方，白猫虎视眈眈，双方对峙了一会儿，“皮蛋”气势上明显处于下风，它乖巧地一直往我身边靠，迅速撤回家中。不过，鱼缸不幸落入了野猫的法眼。第二天早上，八条金鱼无一幸免，全部活不见鱼死不见尸。后来，我托人专门用铁丝制作了一个网格状的盖子，罩在鱼缸上。网格很小，猫脑袋根本无法探入，我自认为金鱼平安无虞了。一次，白猫又大摇大摆地进入院子，然后四脚朝天地躺在缸盖上晒太阳。我觉得特别好玩，就用手机在不远处摄像，在我聚精会神拍摄过程中，突然诧异地发现镜头里的白猫嘴里竟多了一条金鱼，正在津津有味地品尝。天哪，我压根儿不知道那条鱼是怎么跑到它口中的呀！我把视频缓慢播放，还是百看不得其解，只能说白猫的野外生存能力太强了。渐渐地，金鱼仍旧一条条地难逃厄运，有时鱼缸边会散落一些鱼鳞或吃剩的鱼骨头。邻居家挖了一个水池，养了一些金鱼。一天早上，发现水面上竟漂浮着一只死猫。打开监控回放，原来一只野猫纵身一跃进入水池，水较深，扑通扑通，鱼未吃成身先卒。邻居嗟叹不已，捞起野猫，在小树林找了块空地把它掩埋了。

邻居颇有爱心，后来在水池中央竖立了一块高高的石头，没出水面，即使野猫掉进水池，也能顺势爬上石头，不至于淹死。打这以后，我们也经常在院子外放一些剩饭剩菜供野猫食用，一方面是怜悯它们食不果腹，另一方面也希望能放过鱼缸里可怜的金鱼，但金鱼仍凶多吉少，真是防不胜防啊！但野猫也没办法，如此才能生存。当下，很多爱心人士对流浪在外的野猫也非常关注，有的领养、有的集中收留，也有的定时投喂，极大地改善了它们的生存环境。

当今社会节奏加快，压力加大，通过撸猫来缓解焦虑、平静心情，成为许多年轻人的选择。但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应该也至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