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继高

2023年12月19日清晨，习惯早起的妻凄楚地对我说，黑嘴鸭不见了。闻听此言，一种不祥预兆爬上心头。我对她说，再找找，让老陆、小王一起找。妻应声下楼，组织园子里的所有工作人员开始寻找。桥洞、石缝、草丛、树下，鸭子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未见踪影。正当大家灰心失望之际，小王突然惊呼：“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我们一齐拥过去，看到的却是黑嘴鸭冰冷僵硬的尸体，它在12月18日这个雨雪交加的夜晚走了。妻有些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吩咐老陆，找个地方，把它埋了。内心有点不舍，又对老陆说，在埋之前，解剖一下，找一找它的死因。

趁老陆找死因的当口，让我们来回忆一下黑嘴鸭的经历。

在一年多前，二弟特地从老家送来一只鸭子，与池塘里另一只鸭子做伴。送来的鸭子嘴呈黑色，原先的鸭子嘴鲜黄。便于区别，园子里的人习惯性称此鸭为黑嘴鸭，彼鸭为黄嘴鸭。从此，江南江北的两只鸭子朝夕相伴，相依为命。它们一同觅食、一同嬉戏，成天形影不离，情意绵绵。夏天荷花盛开，它们一同在荷叶下庇荫，在荷花丛中展翅。有时，它们双双爬上一块池边的石头，立在那里，把头插进翅膀，沐浴着春天温暖的阳光。有时，它们一个劲地各自梳理自己的羽毛，偶尔也会你啄我一口我啄你一口，然后双双一起扑进水中，钻进荷池深处，发出欢快叫声。现在看来，那是它们最快乐的时光。

妻爱好钓鱼，可自从来到太湖边，她钓的都是小鱼，她也没因小而嫌弃，总乐呵呵地说，小就小点，正好喂鸭。她常告诉我，江北来的黑嘴鸭真厉害，吃得又快抢得又狠，每次黄嘴鸭还没吃几口，半盆小鱼就被它吃光了。我对妻说，你是娘家人，它要在娘家人面前拿表现。它从江北来，要跨江争雄多吃点，好为你多生几个鸭蛋，把江南的黄嘴鸭比下去。直到有一天，妻告诉我，今天投喂小鱼，黑嘴鸭在塘边折腾半天，未能爬上岸抢食，看它那鸭屁股往下压，走起来一拖一拖的，看样子快要生蛋了。为此，她还花一百多元，网购了一只鸭窝，准备接蛋。可黑嘴鸭的反常现象引起了妻的不安。我对妻说，它爬不上来，你用板杆从后面推它一下，不就上来了。妻说，后来，我见它翅膀一拉，还是上岸了。哪知，在这个雨雪之夜，它再也没有上来。

妻在电话中告诉老家小妹，小妹也颇为伤感地说：“这是一只老鸭呢，已养了五年多。当年，是我把它从一只毛茸茸的黄毛小鸭，一把菜一把谷地喂大，没想到，它就这样走了。”我对小妹说，鸭子的平均寿命是五到八年，黑嘴鸭也活到了五岁多，算是寿终正寝了。安慰小妹，也安慰自己。

就在我们几个叙说着关于黑嘴鸭的种种往事时，老陆的解剖结果出来了。原来，这只鸭子肚子里长了一个瘤子，鸭蛋般大小。我再次叮嘱老陆，找棵果树，把坑挖深些，埋了，来年，果树开出鲜艳的花朵，我们还会想到这只曾给我和朋友们带来许多快乐的黑嘴鸭。

老陆点点头，找只纸箱，把鸭子放好，提把铁锹，走进了雨雪纷飞的小园。都说人生不易，哪知，这鸭生也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