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输

十六根罗马柱、一弯半月形拱门，这座哥特式的凯旋门的二楼便是城东街道北郭社区。

桂花树、栾树依次站在北窗下。秋风起，叶黄而落。栾树的花从树顶落到路面，随着一缕风，枯蝶般散落在地上。从凋零的花瓣上走过，软绵绵的，簌簌有声，归途变得温暖可亲。

南通中房物业也坐落在社区楼下。每逢周二下午，一群拎着编织袋、提着小坤包的大妈，跟过节一样有说有笑地往二楼去。

隆隆足音静止，轻轻的电子琴声悄然而起。

二楼社区活动室里，几十张全神贯注的面孔无一例外地凝望着台上一位老先生。九十岁的老先生面孔清癯、姿态优雅，领唱的正是当下最流行的《花妖》。

“君住钱塘东，奴在临安北。”老先生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美丽忧愁的江南女子一袭汉服，撑柄花伞涉水而行。

“一种相思，两地闲愁”的剧情，顿时勾起老人们对年轻时的爱情的怀念，原本黯淡的眼睛焕发出奇异的光芒，皱纹瞬间神采飞扬，一副“庄生晓梦迷蝴蝶”的陶醉状。

曲终，老太太们仿佛从黄粱美梦中苏醒，老先生也是笑到眼睛消失。

老年活动室外，栾花开至荼蘼，调皮地飘进窗内。家住北郭东村的赵奶奶从肩膀上捡起一朵枯萎的黄灯笼，放在手心摩挲了一番，叹息一声，我知道，她想起远方的儿女了，年轻的儿女不就是离开母亲的一朵花吗？

下午四点的阳光柔和，栾树花互相摩挲着，发出悦耳的声音，上方天空被太阳的余晖和晚霞绣成一朵巨大瑰丽的凤凰花。

活动室隔壁，四个老人斗地主。社区居家养老服务站的工作人员贴心地俯首低问：“身体怎么样啊？上周发的点心好吃吗？您的点心几号送？”言辞不多，对于孤独逐渐成为主旋律的老人而言，就是一次关怀、一次拥抱。

“下周，下周。”老先生的眉毛、嘴角开心地翘成了一弯月牙。“你说和谁一起吃点心最开心？不是我一个人哪，和孙子一起吃最开心！下周孙子回来！”不知是感动还是开心，老先生抬起袖子开始擦拭眼角，嘴里嘟囔着：“党和国家好哪！好哪！”

看见大伙都在忙，老先生欲言又止地慢慢走下二楼。

周三，活动室变成智能手机使用讲座，三五个网格长一对一、手把手地教一屋子老人使用微信和视频。

周五，中医院的医生来了。听诊、开药的同时，和老人们促膝长谈，仿佛一对老友……

秋风又起，叶黄而落，枯萎的栾花依旧被树梢高举。有风自南吹来，歌声和着电子钢琴声，奏成最美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