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

2009年岁末的一天下午，南通更俗剧院大厅内座无虚席，主讲者是著名文化学者余秋雨先生。他的名篇《文化苦旅》中就有一篇散文《狼山脚下》。他来过南通，从那时起，他便高度关注南通这个小城。这次，他应邀再次来到狼山脚下、濠河之滨，为大家作了题为“城市美学与城市发展”的演讲。“张謇以南通为支点，撬动整个中国发展的希望”“知识分子要像张謇那样，勇于面对公共空间，面对公民”“南通是中国第一个有公共意识的城市”“南通是研究城市美学的范本”……这一系列阐述，无不流淌着文化大师的神韵，舒卷着江海儿女的情感。

张謇在近代中国城市发展史上具有开创性意义。我们不能忽视了张謇在建设南通城市时的历史背景。当时真是国将不国，临近灭亡。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圆明园被烧掉了，八国联军占领京城，统治阶级逃到西安，每一块土地都在被瓜分。满清好像完全没希望了，当时中国知识界的崩溃是无与伦比的。两条路，一是逃避，完全不管了，灭亡就灭亡吧；另一条路就是激进，要造点炸药，炸死清朝某些亲王统治者，推翻腐朽政府。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謇走了另外一条路，他不激进，不是光喊着那些只破不立的口号，也不仅仅是做那些只立计划而不付诸实践的事。在这种国破家亡的状态下，他说，我要做一个实验。利用一个城市——南通，做一个有可能建设美好家园的实验。他在长江下游发出了一个宣言：中国不会亡，中国有非常美好的前途。这个宣言可称之为“南通宣言”，或叫“张謇宣言”。张謇正是找到南通这个支点，他要撬动中国的现代文明。南通在近代中国城市发展史上真正的意义就在这里。离开了这个背景，我们虽然也会佩服张謇，他建设了这么多的企业、学校以及公共设施，但他只是个城市规划师，城市经营者而已。

南通是中国第一个

有公共空间意识的城市

张謇先生在南通的所作所为，基于他有一个非常深刻的社会学思维，这个思维就是公共空间的思维。他凭着自己的实践和通过对日本、欧洲的了解，较早进入了一个公共空间的理论范畴。举个例子，博物馆，其实中国历代的皇宫都有收藏的，都有宫内的博物馆，好多富豪家也有类似博物馆的收藏室。但张謇创立的博物馆不一样，是完全对市民开放的。博物馆的意义不在于它收藏了多少东西，意义在于它向公民开放。向公民开放是博物馆的全部意义，这样的博物馆是从张謇开始、从南通开始的。这就是公共空间的意思。

公共空间这个概念，首先要承认这个城市的老百姓是平等的公民，就像我们在更俗剧院看戏的观众，每个人都能来听，他们都是平等的公民，这是一个非常有公共空间意识和公民意识的人才能做到的。余秋雨指出，如果说唐朝的长安解决了一个绝对的国际化和秩序之间的关系；宋代的汴梁解决了一个商业繁荣和城市结构的关系；临安解决了一个人造的自然风景和一个都市的关系；上海被动地解决了一个东方文明和一个西方文明不公平的组合的话，那么南通张謇较好地解决了中国当时罕见的一个公共空间的组合问题。这很难，但张謇首先做到了。中国文化的缺点就是对公共空间的关注甚少。这对我们现在的影响也很大，张謇先生的可贵之处在于，他把自己的生命从书房里抽出来，从那些说文解字里跳出来，一下子去面对普通市民、面对城市、面对街道、面对实业，这在现在的中国知识界都是少有的！

南通文化发展的几点建议

余秋雨先生对南通城市发展提出了若干建议。

一是进一步发展生态文化。张謇先生当年建设的一城三镇、城乡间的城市格局，完全符合城市美学，是自然与人结合的自然方式。南通是建筑之乡，有条件把民居设计好，把乡村建设得更美，更符合审美要求。在此基础上发展南通生态旅游。旅游一定是生态旅游带动文化旅游。人们总是喜欢生态的，先是喜欢南通的风景、喜欢南通的美食，然后才会来到南通旅游，住上几天，顺便看看南通的历史文化、看看南通的博物馆、看看张謇。如果说我们只有张謇，那他们不会来旅游。

二是发展素质文化。就是这个城市人的整体素质。张謇先生当年要营造一个公民社会，其最终目标也是南通的一个整体素质。中国传统文化里的几个“道”值得我们注意。一是孔子提出的“至善之道”，也是墨子提出的“兼爱之道”，这是一个城市素质的起点。二是“君子之道”，君子之道在人际关系中就是要与人为善，凡事支持人、鼓励人、宽容人。第三个道，就是“中庸之道”，或者说“和谐之道”，就是处理所有问题时，不激进、不走极端、不恶意攻击别人，大家找到一条最合适的、能照顾一切人的可行的道路一起往前走。如果“君子之道”是人格论，那么“中庸之道”是方法论，“至善之道”是终极目的。这样构成我们这个城市的整体素养。

三是发展创新文化。在创新文化上，南通要做出示范。张謇先生曾在这方面做好了示范，我们一定要跟着张謇的脚步继续往前走。中国文化的魅力在于创新。大家不要以为根据传统文化，我们就能建设一个美好家园。不！张謇先生说“不”，所以张謇先生一定要用现代的城市观念和公共空间的观念建设一个新南通。而现在依然是这样，只有创新，才能建设美好家园、一个现代化的南通。

最后是产业文化。文化一定是以产业化的形态存在的，希望南通通过努力，能找到一个影响中国和世界文化的产业。文化的传播，最重要的是按照产业的经济规律广泛渗透，这个力量是巨大的。我们要使全世界各地所有人都来看中国的电影电视剧、看中国的书，中华文明就要复兴了。也就是说，中华文化没有办法离开产业的渠道来复兴，非市场化的文化是长不了的。所以在这一点上，南通应该有所作为。

余秋雨先生最后说，南通正处于百脉俱开、一顺百顺的黄金发展期，他对南通的城市发展充满了期待。

南通许多方面

取得了长足进步

正如余秋雨先生所愿，南通这些年来在许多方面取得了长足进步。

在生态文化方面，南通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南通的天更蓝、水更碧、空气更清新。长江大保护成绩斐然，沿江岸线变成了一道绿色屏障。江豚从“多年不见”到“随意偶遇”。余秋雨先生到过的狼山脚下，建成了国家级森林公园。濠河整治不断出新，城乡面貌焕发巨变。430公里沿江沿海生态带全线贯通，770多万南通百姓尽享生态环境改善之福。

在创新文化方面，南通秉承张謇先生敢为人先的创新精神，创新氛围日益浓厚，创新生态不断优化。不断加大科技创新投入，引进科技创新项目。招引了一批科创企业，引进了大批科创人才。“如鱼得水，如鸟归林”的创新生态正在形成。蓝印花布、仿真绣、板鹞风筝、梅庵古琴等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得到保护，推陈出新。“话剧之乡”的名片更加响亮，“中国美术南通现象”影响持续扩大。

在素质文化方面，南通大力加强公民道德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深入开展文明创建活动。南通已连续获得全国文明城市创建五连冠。从“莫问谁”到“爱心邮路”，从“江海志愿者群体”到“磨刀老人吴锦泉”，近年来，全市有148人荣登中国好人榜，精神文明南通现象影响持续放大。南通还获得“双拥模范城”七连冠和社会治安综合治理“长安杯”，全社会团结、安定、和谐。

在产业文化方面，南通依托自身资源，坚持政策引领，大胆引进项目，文化产业规模不断扩大。家纺设计、红木雕刻、广播电视、花木盆景、舞台演艺等发展迅速，特色明显。文化产业新兴业态不断涌现，数字文化产业加快发展。全市规模以上文化企业达到1125家，总数列全省第三。文化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从2010年的1.97%增加到2022年的5.24%，成为国民经济支柱产业。

时隔15年之后，今天可以肯定地说，这是一场让南通受益匪浅的演讲。因为他充分肯定了近代南通城市发展的业绩和水平，揭示了张謇所有的探索对南通乃至对中国的意义，有力地增强了南通人的文化自信，对打造“中国近代第一城”城市名片、弘扬先贤伟业、续写时代辉煌产生了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