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姝

以前，在实体书店里，看到展架上插放着陈传席的《悔晚斋臆语》。虽然当时只不过粗略地翻过，却凿实地觉得可爱，所以打算买了回去细读，但书店内仅此孤册而已，目睹并暗自想象着它被众多读者卷脑折角甚至“以爪侵字，以唾揭幅”，心下不快，便打消作罢了。其后冗于杂事，少了访书的兴味与间隙，那一个念头却始终还在。所谓“人不可以无癖”，我这辈子的所嗜本也不算少，但大致上以书为主，谓之“遇有奇书，必厚资购之，撤衣食为费，虽饿冻不顾也”未免稍过，似又大差不差。

总之，这册小书终究在网络书店里买到，并且是精装本，花掉一个通宵便翻看完，觉得可爱之余，却多了一点儿似曾相识之感。窃以为不过是《菜根谭》《小窗幽记》《围炉夜话》等的“绪余”而已，大抵走的还是性灵文学的老路子，只是掺入一些当下的事物或见闻罢了，谓之旧瓶新酒或不过分。即便如此，我还是愿意去读的。

我近来极慕此种纯性灵或真文学的书，而于有些经典生出了疏离心，这倒不只由于时事所迫，因我天性近乎闲散，从文以载道转向了诗以言志，实乃必然，何况后者或更契合文学的本来与原旨。不过，此种文学多是只言片句地点到为止，既多且杂，以致读后纵然体味出许多的好处，却难记得一二句来，《悔晚斋臆语》亦所难免。

所幸我还记得其中一节，“少时读书，记有一语：‘妇之有才有色者，辄为造物所忌，非寡即夭。’惜已忘却出自何人何书。然美女、才女‘非寡即夭’一语三十年不能忘”。其实，此句见王韬为《浮生六记》所写的跋，也见张潮《幽梦影》，“才子而美姿容，佳人而工著作，断不能永年者，匪独为造物之所忌，盖此种原不独为一时之宝，乃古今万世之宝，故不欲久留人世取亵耳”。张潮生于王韬之前，想来该是后人取式于前人了。而陈传席步趋更在其后，虽未得其神髓，倒也不减其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