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似乎注定是要遗忘或是失去些什么。

外公因为肝癌不幸病故。外公的离开，对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母亲来说，无疑是最最惊天动地的事。办完外公的葬礼后，母亲就大病了一场，出院时就失去了记忆。除了父亲外，她便谁也不认识了。就算是以前最喜爱的孙子跑到她跟前，母亲也是一脸不屑地说：“去！哪来的野孩子！回自己家去！”

父亲还有两三年才到退休的年龄，母亲便常常是独自坐在家门口等着，从一早父亲离开一直等到傍晚父亲回来。有邻居热情地与母亲说话，母亲也是一言不发，像防贼一样一脸戒备地看着来去走过的邻居。

儿子生日，父亲带着母亲来了。母亲看着我们，只紧紧拉住父亲的手，怎么都不松开。

父亲接了个电话，公司老李阑尾炎突发，临时要他去顶个班。父亲关照我：“照顾好你妈。”但母亲死死拽住父亲的手不愿放开，父亲只好对她说：“你留在这里，等会儿吃晚饭时，记得帮我占个位子。”母亲这才放开了父亲，像肩负着巨大使命似的，坚定地点着头。

父亲走后，母亲就在餐桌边坐着，生生地占了俩位子。我们劝母亲去里屋沙发上坐会儿吧，那儿舒坦。母亲睬都不睬，一动不动，我们只好在一旁小心陪坐着。

晚饭时，父亲还是迟了，打电话来让我招呼亲友们先吃起来。大家动筷子，母亲看了看身旁的空位，又双眼带神地看着眼前的盘子。我让母亲也一起吃，母亲一声不响，还是一动不动。忽然，母亲似乎在趁大家不注意时，悄悄将一盘菜拿到桌下，拎起一个不知何时藏起的马甲袋，往里面倒了一部分。

其实，大家早就发现了，但都装作没注意。母亲又拿了个装满菜的盘子，悄悄倒进马甲袋一部分。如此，一个一个倒进马甲袋后，母亲看大家都还没发觉，似乎长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居然怡然自得地闭起眼休息起来。

父亲快要到时，母亲似乎就觉察出了他的声息，轻轻嘟囔了句：老头子回来了。果然，十几秒后，满头大汗的父亲跑到母亲面前，一脸关切地说：“小霞，你没事吧？”

母亲是一脸的兴奋，又看了我们一眼，一下把父亲拉到一旁的墙角，说：“老头子，不要着急坐位子了，你看我帮你藏了这么多菜……”她拿出了马甲袋，那里有一堆菜肴，满满地挤压在一起……

父亲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