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维香

一进入腊月，年的脚步就近了。

原本还在“猫冬”的人们，一下子就抖擞起精神，七手八脚开始忙年了。辛苦一整年，走到年前，再节俭的人家，该准备的年货也丝毫不含糊。每家每户都把年看得很重，村庄被年味儿笼罩。

晴好的日子里，家家门前的晾衣绳上，万国旗似的飘着各式各样床单被罩，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棉布特有的气息。就算是旧的、打了补丁的，那也得洗得清清爽爽地过年。

找一根长竹竿，绑上扫帚，沿着屋顶掸尘，犄角旮旯里的蜘蛛网、吊吊灰都被扫除掉；桌凳、用具还有用得着用不着的坛坛罐罐都搬出来，里里外外抹得一尘不染，哪怕是最简陋的泥墙土屋的房子都亮堂许多。

孩子们跟在大人身后，蹦蹦跳跳到镇上供销社，扯布做新衣。红扑扑的脸上满是兴奋和期待。一家人的新鞋有的还没收尾，隆冬晚上，母亲在昏暗的油灯下飞针走线，和座钟上的秒针比赛看谁跑得快。

蒸馒头、蒸年糕……炊烟从家家屋后的烟囱袅袅升起，一户户缕缕交织，村子上空飘荡着一片温热糯甜的祥云。庄户人家的大门或是光鲜或是剥落，但只要刷洗干净，贴上红彤彤的春联、喜笺和门神画，顿时就明亮得晃眼。

年关总有做不完的事，这一切到了三十晚上吃年夜饭时，像交响乐演奏到了休止符，才暂时停下来。过年这几天照例是不会停电的，橙黄色的灯光和桌上菜肴氤氲的热气，温暖的气息包裹着每一个人。

没有电视，没有春晚，但小孩子们菜足饭饱后兴奋得不肯去睡。直到瞌睡得实在熬不住，才枕着崭新的压岁钱进入梦乡。

大年初一的第一声鞭炮，叫“开门炮”，驱走角落里躲藏的“恶”，打开新年的大门。在远远近近、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醒来，第一眼就看见枕边的新衣新鞋。每个孩子从头到脚都是新的，新的一年有新的希望！

过年最开心的就是孩子们，跑东家串西家，踩着满地的鞭炮屑。

从正月初二开始，村道上络绎不绝的全是走亲访友拜年的人。喜气洋洋、欢歌笑语，像是流淌着一条欢乐的河。过年办喜事儿的多，娶媳妇的、嫁女儿的，迎亲、送嫁的队伍从村道经过。看新娘子的人跟着跑，浩浩荡荡的队伍绵延上公里。

过年最后的压轴，自然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母亲做的汤圆，一个个又大又圆。圆滚滚的汤圆在锅里的沸水中沉浮，引人垂涎欲滴。吃完汤圆，碗一推，点起兔子灯里的蜡烛，拉着它出门。兔子灯是父亲亲手做的，大肚子下面安了四个木头轮子，可以拖着走。村子口遇见了同样拉着灯的小伙伴，再结队去找新的友伴，乡村元宵夜就是被这点点灯火点燃的。

过了正月十五，天开始暖了，阳光更亮了，麦苗返青，大地回春。农人们扛起锄头下地了，孩子们收拾书包准备开学了。

年的脚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