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苦盦

“五载春明熟老谭，偶谈录略亦能谙。颇传照乘多鱼目，黄帙宸章出内监”，伦明《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所载这个“老谭”即谭锡庆，字笃生，河北冀县人，在北京琉璃厂经营正文斋，“内监时盗内府书出售于谭，因以起家”，并在“光宣间执书业之牛耳”。所谓“录略”，当指刘向《别录》、刘歆《七略》，即言此人熟习目录版本之学，其中“能谙”两字，说得平实近情，而沈宗畸《便佳簃杂钞》则说，“谭笃生诸人言及各朝书版、书式、著者、刻者，历历如数家珍，士大夫万不能及焉”，推许备至。奈何“生意佬进不了忠臣庙”，其人实则“惟好以赝本欺人”，据孙殿起《琉璃厂小志》记载，“所藏多古本精钞家刻之书，惟往往鱼目混珠，略有失神必受其骗，盖仿旧钞本为其特长也”。

除了仿旧欺人以外，“笃生专喜偷人旧籍数卷或数叶，故身后残本多即数簏”。陶祖光旧藏之《宋椠增修陆状元集百家注资治通鉴详节》四卷，“为谭笃生所收残本之一，仲木弟得之张庾楼，原书为内府所藏”，是为偷也，却非收也，陶祖光斥之为“居心甚毒，可恨也”。

且谭笃生自恃“颇识版刻，恒以高价居奇”。1912年，“盛伯羲祭酒遗书散出，正文斋谭笃生、宏远堂赵聘卿以二千金捆载数十箧入市”，为傅增湘所知，在宏远堂得见其中的宋刊本《方言》，“告以此蜀人遗著，颇欲得之。赵云：‘书为合赀公置，若此书归我者固易言也。’既而列价拈阄，此书竟为谭估所得。余往问值，则云非五百金不可。时余绌于资，告以二百金，不可得，遂辍议，回津后私自惋叹而已”。不久，“谭遘疾”，自忖“恐不起，药饵之资不足于用”，遂从前议，以二百金成交。

就连死后，“老谭”遗书的定价也是一仍其“高价”本色。1925年，傅增湘在文友堂见到了明写本《稗海》，“闻此册为谭笃生遗书，索直甚高，爰假阅而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