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霞

春节回乡不忘先去老宅看看，门上的桃符已然发旧，但那墨黑的字迹依然苍劲有力，坚守在斑驳的木门两侧。父亲新建的院子与老宅约百米之隔，儿时的春节大多是在老宅度过的，虽然搬至新屋十余年了，但老宅的模样一直保存至今，父亲都说这是我们永远的家，也是几代人的童年记忆。

走进老宅，打开屋门，墙角摆放的是那张传自祖辈的古旧书柜，上面堆满了各种线装书籍。轻轻翻开一页发黄的纸张，那熟悉的墨香便扑鼻而来，如同穿越千年的时光，静静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思绪不由得随着时光隧道穿越回那些曾经浸润着墨香的一个个热闹温馨的日子，仿佛看到了祖父和父亲正热情洋溢地挥毫泼墨。我家在村里算是书香人家，也是村里最大的中医世家，无论是祖父还是伯父，抑或是父亲和堂哥，都写得一手好字。每逢年根，村里人总会来家里讨写春联，祖父和父亲总会提前准备好笔墨纸砚，为乡亲们认真琢磨书写每一副春联。我也不会闲着，忙里忙外地为他们递纸、洗笔，再帮着把写好的对联晾到院子里。每当邻居们卷起晾好的春联满意而归的时候，都会冲我笑笑，甚至摸摸我的小脑袋，那时，我感觉特别自豪，好像那些春联是出自我的手。

有时，我会站在一旁静静欣赏祖父和父亲写字，看着他们手中的笔尖在红纸上飞舞，对他们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祖父总是面带微笑，眼神专注而深邃，好像在那一片片飘落的梅花中寻找着某种灵感。父亲则会给我讲如何握笔、如何用力、如何布局，有时还会鼓励我动手写几个字。

除夕那日，父亲便会熬制一锅糨糊，带着我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张贴对联。父亲一边用刷子在门框两边刷糨糊，一边考问我，哪个是上联、哪个是下联。刚开始我总是瞎蒙，感觉“辞旧”类的应该是上联，“迎新”类的则应是下联，或者原因是上联，结果是下联。猜对了，父亲就会为我竖起大拇指，猜错了，父亲会告诉我错在哪里。后来，父亲告诉我，区分上下联最简单的方法是，看联尾的平仄，仄声结尾为上联，平声结尾为下联。打那以后，我再也不会贴错对联了。

如今，我还坚守着张贴手写春联的习惯。在每一个新春来临的日子里，喜欢在淡淡墨香中带着儿子将一副副手写的春联贴在门上，仿佛当年我跟在父亲身后贴对联一样。浸润着墨香的春联不仅是一种形式，更是一种精神的传递和家族的记忆，是连接过去与现在、老一辈与新一代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