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
总是从腊月初一开始,父亲就列出一串年货采购单,等到清单上的年货全部购齐了,已近除夕。
腊月初五,是父亲第一次赶年集的日子。这天一大早,父亲就起床推出他的独轮车。先用清水把车洗得一尘不染,再用抹布将车擦干。母亲说:“这车马上就要用了,上了路还要沾泥落灰,你洗这么干净干吗?”父亲郑重地说:“快过年了,咱车跟着我走街串巷立下了汗马功劳,给它出出新,也让它过个惬意年。”这次赶年集主要是买用的,父亲昨晚就规划好了。镢头钝了,得换一把锋利的;畚箕上的麻绳断了,要换两根新的;家中没有铁锨,每次扬谷都是借的邻居家的,必须添置一只,省得老是麻烦人家。我们姐弟几个的衣服都破旧了,也要扯上几尺布帮我们做新衣。队里就一个裁缝,一进腊月东家请西家邀,忙得不可开交。母亲早就和她约好了来我家做衣的时间,这次上街要先把布料买回来。一切收拾停当,父亲便推着车和母亲跟在赶集的人流中浩浩荡荡地上街去了。我们尽管也很想去凑热闹,但还没放寒假,只得作罢。放学归来,母亲拿出两块一红一绿的布料给我们看:“过年给你们姐弟三人每人做一套棉衣棉裤。你们可要好好学习,期末考出好成绩啊。”我们高高兴兴地接过布料左看右看,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考好。
腊月十五,第二次赶年集。那天学校刚刚放假,父亲笑嘻嘻地问我想吃什么,我一连串说出好多,想吃冰糖葫芦,想吃桃酥,想吃大肉包子,想吃柿饼。父亲连声说:“好,好,都买给你吃。”便骑上自行车带上我,兴高采烈地来到街上。这次主要是买吃的,临行前父亲和母亲也早就商议好了,猪肉家里有,不用买,鱼队里快要分,也不需买,主要买些红糖、蜜枣、豆腐、茶食之类的。
腊月的小镇非常热闹,街市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集市上人声鼎沸,吆喝声、讲价声盈盈贯耳。街道两旁商店里五花八门的食品看得我眼花缭乱,也诱得我垂涎欲滴,我想起父亲的承诺,就央求父亲买包子、年糕给我吃,可父亲总是说再走走再看看,说不定有更好吃的呢。可整个街都快要逛完了,仍没买我想吃的东西。一向节俭的父亲看我满脸不高兴,安慰我:“娃啊,你不知道,腊月的黄土也贵三分呀,这些东西比平时要贵很多。等过了年,降价了,你想吃啥爹给你买啥。”我泪眼汪汪地说:“不嘛,我就要吃!你不是答应买好多好吃的给我的吗?”父亲见拗不过我,无奈从包了一层又一层的手帕里摸出两角钱,买了几块糖果递给我,我这才破涕为笑。父亲买完年货,就载着我回家。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我从袋里掏出一颗糖丢进嘴里,慢慢吃,细细嚼,特香,特甜。
腊月二十五,最后一次赶年集。过年的氛围在此时被演绎得淋漓尽致,商铺前悬挂着彩色气球,广告招牌上系着彩带,橱窗里张贴着大红剪纸。到处是大红灯笼,鲜红的“福”字。大街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身边的人流常常将我挤得站立不稳,父亲不时叮嘱我跟紧些。父亲一边看清单一边购买,鞭买了五条,除夕、正月初一、正月初五接财神以及元宵节都要用,炮仗更买得多,春节期间几乎天天要放。不用我央求,父亲破天荒给我买了一只拨浪鼓。我摇着拨浪鼓,高高兴兴地帮着父亲选春联、喜笺、年画,还有菩萨纸,这个好看,那个花哨,父亲笑哈哈地一一依了我。
年货备齐了。我们这些小孩子手中拿着年货,嘴里嚼着年货,年味在村子里飘荡,幸福写满了每个人的笑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