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忠培

我正用手机上网，里面竟自动跳出《过年反催婚催育指南》，不禁苦笑，想到好几年前临近春节就坐立难安的日子。

对春节的恐惧要追溯到二十七岁那年。过年返乡，许久不见的七大姑八大姨都热乎乎地凑到了一块儿。而当长辈们的满眼笑意落到我身上，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还夹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暗示，一时寻不到恰当的祝福语，最后“体恤”地祝我“天天快乐”！

一晚上我都不敢造次，全神贯注于大快朵颐，堪称全桌“光盘标兵”。满心以为曲终人散、尴尬结束，实际只是开始。父母在桌上承受的各方舆论压力，马上转嫁到我身上。“你姑姑说了，你表嫂有个同事不错，明天你去见一下。”“不急？你都几岁了？见了又不代表就能成，成了也要谈一段时间吧！”我也不那么容易屈服，义正辞严地提醒他们不要被道德绑架，不要抱着陈旧的婚姻观念，同时列举一系列草率婚姻的悲剧加以警示，然而，母亲大人的白眼表示，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无足轻重。

有了前一年的遭遇，第二年年底时，我就和同为单身的闺蜜计划在春节期间出游，既有法定的几天假期，又能完美避开春节的花式催婚，何乐而不为？先斩后奏让母亲大人大为不满，我辩解：“‘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想象一下，在茫茫人海中，可能就有那么一个风度翩翩的意中人与我相遇。也许我的缘分在路上，走出去才能认识人啊，我的亲妈。”一番忽悠下，父母也一副“行吧，眼不见为净”的态度，祝我旅途平安。

我们结伴春节出游的传统就从这一年开启了。最难忘的一年春节，是去泰国涛岛考潜水证。潜校同期学员有已经在新马泰玩了一圈过来的潇洒女生，有落脚在曼谷开店的中国小伙子，还有请假过来结伴考潜水证的情侣。教练是个老家在重庆的女生，长期海上日晒造就她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话不多，很有耐心。大家的话题完全没有围绕工作、房贷、催婚、催育，都在说自己的有趣经历，共同举杯庆贺新春到来，碧海金沙、海阔天空。

作家陈文茜在《旅行，是一首诗》里说过：我们在一个熟悉的地点，难免感到窒息，我们被迫承受一切，没得选择，总想逃避。这个世界有形形色色的活法，家人希望我们幸福，而我们完全可以诠释幸福的无限可能。

有意思的是，每次春节出游结束，回家后和父母的关系尤其融洽。或许是看过不同的风景后，心胸也平静开阔起来。

时过境迁，如今我和那个结伴出游的闺蜜都遇到了爱人，步入了婚姻。看着顽皮的儿子在火红的春联下跳跃翻滚，我想起那些归来的夜，心底一片宁静。